“王闪闪！你怎么那么笨啊，又加错酒了！”

周悠儿一把夺过闪闪想要加进去的酒，对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吼叫。

闪闪愣愣的看着她一脸的怒容，有些欣喜，他想冲过去紧紧抱住对方，但是双腿却不听使唤怎么都动不了。

“噗呲！”

噩梦般的声音，闪闪呆若木鸡的看着面前小脸红扑扑的美人。

她的腹部，穿刺过来一把刀尖，鲜血往外喷涌，喷到闪闪呆滞的脸上。

“啊！！”闪闪尖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他坐在床上气喘吁吁，豆大般的泪珠不受控制的从自己脸上掉下来，慢慢的浸湿自己的被褥。

噩梦吗？自己真是懦弱，居然被噩梦吓哭，被悠儿看到又要笑话自己了...

闪闪想到这笑了，他笑着抹掉自己的眼泪，但却越抹越多越抹越多。

泪如雨下。

这四个字仿佛就是为了专门形容此刻的王闪闪。

他心里暗恨，恨自己的懦弱，恨自己的无用，恨自己娘们唧唧的在这哭鼻子...

王闪在心中大吼：“别哭了呀！被悠儿看到多不好，自己已经在她面前丢过一次人了！悠儿又要笑话自己跟个小孩跟个娘们似的哭哭啼啼的。”

但是越想哭的却越凶，他每在心中想起一次悠儿，心都仿佛被刺上了一刀，却又控制不住自己不想她。

那个喜怒无常的女孩，她的一颦一笑此时此刻充斥了自己的内心，占据了自己的大脑。

“啪！”

头上感到一阵剧痛，闪闪抱着自己的脑袋在床上疼的打滚，那什么周悠儿的一颦一笑瞬间被拍飞出了大脑。

“哭够了？”

这是周仁潼的声音，比平时显得沙哑。他刚刚沉浸在悲伤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边还有其他人。闪闪捂着头不敢抬起，他现在最害怕面对的，就是周仁潼。

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世间最痛苦的悲哀。他相信，周老比他痛苦百倍千倍。

“抬起头，真特娘没出息！”周老冷哼一声，有些鄙夷他的懦弱。

王闪闪抬头，眼神却还躲闪着不敢直视周老。

“看着我！”周仁潼真的不耐烦了，这小子比自己想的还要懦弱。

“对不起...”闪闪终于鼓起了勇气直面周老，他蠕了蠕嘴，最后憋出了这三个字。

他对不起二人一直待自己如亲人，自己却隐瞒众多；他对不起没有保护好周悠儿。

周老冷哼一声：“你还有脸说对不起，懦夫！”王闪闪没有接话，他的确是个懦夫，本来以为自己很坚强了，直到事前，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懦弱，甚至悠儿遇害后自己连直面尸体的勇气都没有。

“起床跟我走！”周老扔下这句话，径直走出了房间。

王闪闪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很奇怪，他居然没有从周老的身体上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或者说，他感受不到周老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平平淡淡，毫无波澜。

闪闪拿起自己的衣衫套在身上，连忙下床追上周老的脚步。

不知道会带自己到什么地方...

抱着这个疑问，闪闪小心翼翼的跟在周老旁边。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路上，都是沉默无言。

“悠儿的父母，死于蛟龙帮的刀下。”

冷不丁的，周老面无表情的说出这句话，闪闪一愣，他虽然早已有些猜测，但真的从周仁潼空中确实后，还有有些惊讶的。

“那日我带着悠儿离开村子到镇上游玩，才侥幸躲过一劫。”周仁潼看着远方，语气里没有听到一丝侥幸活下来的喜悦。闪闪没有接话，只是静静聆听。

“我那天要去镇上买些药材，悠儿缠了我足足两天说要同我一起上镇，我拗不过她只得答应，当时的她开心极了，开心到出发的前一晚整夜未眠，也难怪她那么开心，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乡嘛。

离开前悠儿她娘给她烤了她最爱吃的红薯，他爹一早就去下地干活，没有来送她，本来也就是出去一天，傍晚就差不多回来了，送不送也都一样。

悠儿从她娘手中接过红薯后就一路捧着，那红薯刚烤出来，多烫手啊，哈哈，悠儿当时被烫的眼角都挂了泪水，却还一直鼓着腮帮子，涨红着小脸拼命的对红薯吹着气，死活不肯放手。”

周老说到这笑出声了，好像这一幕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记忆犹新，闪闪能从他的笑容中读出的只有两个字：幸福。

笑了一会儿，他接着道：“红薯太大，一路吃到镇上她都没吃完，刚到镇上她就被各种各样新奇的玩意给吸引住，哪还记得自己手里还有大半块红薯呢。

我问悠儿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爷爷买给她。她只是摇摇头说就是看看不想要，我看到她盯着一个发钗看了很久，就问她‘悠儿想要吗，爷爷...’

我话都没说完，她赶紧摇了摇头，把目光挪开了。之后我又问了她几遍，她都只是摇摇头说不喜欢，其实我知道她心底是很喜欢的，只是家中没钱，她把这份喜爱压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地方。

多懂事的小姑娘啊！才七八岁的小姑娘，就那么懂事了！

我最后少买了几两药材，省了点钱把那发钗给她买了下来。我把东西放她手上时她开心极了，围着我蹦蹦跳跳的不停的给我道谢，她把那发钗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

她说‘娘娘带上这发钗一定特别好看！’

我胸口一闷，有点喘不过气！她盯着看了那么久，我本以为是她喜欢，却没想到，她的小脑袋里想着的只是娘娘带上很好看。

她对着我傻乐了半天，笑的简单幸福。

我当时就想，这么懂事可爱的小女孩，是应该幸福的，不该再遭受任何苦难的...

我又给她在镇上买了一些好吃的，都很便宜，但悠儿也吃得心满意足，她一直很容易满足，容易满足的人是很容易幸福的，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悠儿吃完了剩下一半的烤红薯，而给她买的那些好吃的，她都在手里攥着一半，没舍得吃，我知道，那是她留给她爹爹娘娘的。

到了村口，悠儿笑着小跑起来，边跑还别喊着‘娘，爹爹，悠儿回来了！’她内心急切，急切着想把自己认为宝贝的东西给爹爹娘娘分享。

我走的很慢，看着悠儿蹦蹦跳跳的背影，我胸口闷的出不来气，因为我知道...她再也见不到她的爹娘，我一开始就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啊！！！”周仁潼哭了，他不断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从喃喃到嘶吼...

王闪闪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走在周老的身边。

“等我走进村子之后，看到了满地的尸体残肢，满地的鲜血连城血海，全村子的人，除了我俩，全部倒在这血海之中。我很慌张，慌张的四处寻找悠儿，这个傻女孩当时正跪在父母尸体的面前，拼命的摇晃着，边晃边喊着：爹爹，娘娘，不要睡了啊，悠儿回来了，悠儿给你们从镇上带好吃的了，你们不要睡了好不好，悠儿以后听话，悠儿再也不吵着天天吃烤红薯了，悠儿再也不在爹爹干活的时候缠着爹爹陪悠儿玩了，爹爹娘娘，你们尝尝我给你带的好吃的好不好...

我不知道当时的悠儿知不知道死亡代表了什么，但我知道，她那时知道，自己再也吃不了娘娘的烤红薯；再也不能喊着爹爹陪她玩游戏；再也不能被娘娘唱着儿歌哄着睡觉了...

哈哈哈哈那时她才七八岁啊哈哈哈哈哈，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凭什么要承受这些，凭什么要背负仇恨？！”

周仁潼仰天大笑，笑的疯狂，周仁潼也泪流满面，哭的悲怆...

“王闪闪，你知道吗，我并不是悠儿的亲爷爷，姓氏相同只是巧合，我是一个外来者，被悠儿父母收留在家中，我会些医术，便在他们村子开了一家小医馆生活下来，直到被蛟龙帮屠村之后，我便带着悠儿到处游荡，四海为家，那时的悠儿大病一场，昏迷很久，再次醒来后性子开始大变，变得孤僻，变得不爱说话了，我不忍心看到一个可爱的小女孩被仇恨折磨的不成样子，就开始想尽一切办法逗她开心，让她与人交谈。

但几乎所有方法我都试过，她却一直无动于衷。直到一次在某个镇上看到一场表演，台上一个老头喜怒无常，疯言疯语的角色，逗笑了悠儿，虽然轻微，但我还是注意到了，天知道我有多久没见过悠儿笑了。

从那开始，我在她面前便开始做出一种为老不尊的神经兮兮样子。”

没给闪闪消化那段话的时间，说罢那些，周老突然转头对闪闪厉声吼道：“王闪闪，你那一幅孬种的懦夫模样看的我很窝火！看的我很想揍你！看的我...像是看到了自己...”

周老说到后面，自嘲的笑了两声，此刻，二人已然走到了圣山下面，停下脚步。

“我是修士啊！”

周仁潼是吼出来的，他对着分界山，吼得声音很大，惊扰了原本栖息的鸟儿，拍打着翅膀惊慌飞走...

王闪闪整个人愣在原地，他有些懵，不是被吼懵的，而是被这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字面意思给惊呆了。

周老，这个和自己朝夕相处那么多年的老人；这个一直老顽童般的老人；这个说起悠儿又哭又笑的老人，怎么可能......是个修士？

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