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然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这些腐尸面目可憎,浑身腐烂,离着老远仿佛就能闻到它们身上的腥臭。此时地面上的腐尸越来越多。它们汇聚成流,口中发出“嗯啊”的嘶吼声朝着吕尚和钟离然的方向匍匐而来,虽行进缓慢,却步步逼近,情形凶险。此时钟离然早已浑身发抖,大汗淋漓,巨大的恐惧感如同绳索一般,将他捆的老老实实,一动都不动,不知道是无力移动,还是惊骇到不能自已。
吕尚已经是满头汗水,他抬头看看天空中的蜃魔。此时蜃魔的蛤肉不再蠕动,从蛤肉之中喷出了无数的气体,和空中打神鞭的金光混在一起,天上顿时五颜六色的异光闪动。
吕尚心中大喊不好,光芒突然变得如此绚丽异动,他知道,这蜃魔已然将浑身的上古之毒释放,这漫天的蜃魔之气中此刻布满蜃毒。此毒无药可医,能够能瞬间取人性命,且摄其魂魄,实是凶险无比。别说是普通人,就是天宫正神,法力修为差一点的,吸到了这蜃魔之气也会形神俱灭。
他心里暗暗惊道:“难道是天上安宁的日子久了?竟不知这上古蛮荒的妖魔重新出现在凡间。”
前方腐尸潮水般的涌动逼近,头顶上上古蜃魔喷涂上古蜃毒,这情形实是凶险十分。吕尚自知修为有限,他看了看身后的钟离然,叹了一口气,暗想道:“也罢,这孩童是否能过此一劫,就看他的天命正数了,可是这蜃魔却是不能不除的。”
此时他心下凛然,又对钟离然带有歉意。
只见吕尚重新站定,两手捏印,一股灵气竟从他的天灵盖激发出来,直直的飞向半空中的打神鞭。
就在那道灵气碰触到打神鞭的一瞬间,吕尚口中大喝道:“万法封神封!”
那打神鞭突地变大,在空中原地极速旋转起来,看起来好像一个金色圆盘,上面浮现出了巨大的上古符咒,不停的向外扩展。
顿时间,天地变幻。以打神鞭为中心,居然形成了一股巨大的吸力。地上的腐尸潮水不停的飞向空中,撞到了那巨大符咒上面,就此消失的无影无踪。那蜃魔的蛤肉,也像是被无形的手拽住了,缓缓的朝那符印出移动。那蜃魔身体巨大,蛤肉繁多,有些竟然被吸力拽的脱落,大大小小的零碎蛤肉,此时漫天飞舞,黑色的蜃魔妖气如同涓涓细流,不停的朝符印飞去,天空中竟然犹如形成了黑白相间的龙卷风一样。
而蜃魔的本体,却变得越来越小,从一个半里多长的巨大蛤蛎,已然变成一人大小。它不停的喷出黑色妖气,朝着符印处飞去。
钟离然居然也被这吸力拖动,慢慢的飞向天空。吕尚心里想道:“孩子,对不住了,这蜃魔不除,天下必将大乱。这打神鞭的封术,原本是将施术者周遭的全部圣灵吸收封印于一体的法术,然而今天却是害了你了。”
钟离然在空中手脚乱动,大喊道:“老爷爷,救我!救我啊!”却看见吕尚执印低头闭目,心下凄然,知道这老者多半是不能救自己了,不由得大哭起来。虽是孩童,心下却不禁生出一股怨恨来。他一边大哭着,一边双目紧紧盯着吕尚……
吕尚不忍心看向钟离然。他虽然闭目,可是钟离然的哭声不绝于耳。吕尚毕竟是辅佐周王的姜太公,虽然此时情况危急,这是他最好的解决办法,然而毕竟为人仁慈,这钟离然的哭喊声还是让他心神不宁。
就在吕尚闭目不宁的时候,那蜃魔居然从蛤肉中吐出一个巨大的珍珠。这巨大珍珠朝外疾飞出去,一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吕尚闭目片刻,他睁开眼,看着空中的钟离然,心中不忍,便将眼光朝其他方向瞥去。然而这一瞥却让他心中一动。此时他眼光之处,却看见一个小小金色光芒同样飞在半空之中,正是前几日他帮钟离然钓起的那尾锦鲤。
这锦鲤也飞在半空之中,身体不断扭动,像是要脱离这符印吸引的控制。吕尚心中想道:“也罢,虽然此法不能将这蜃魔彻底封印,但是却能保住这孩童性命,也只能如此一般了。”
吕尚口中默念道法,天空之中呼啸万分,黑白气浪如同水龙吐息,却丝毫掩盖不了处于中心处的上古封印光芒四色。此时钟离然已然不在哭闹,随着气浪上下翻滚。
只在一瞬间,那气浪、那呼啸、那巨大的光芒全部轰然消失,天地之中竟然空静了片刻,而片刻之后,巨大的轰鸣声又再次响起,其中还伴随着钟离然凄惨的叫声,只不过和这巨大的轰鸣声相比,小小孩童的嘶喊声音却显得微不足道。吕尚显然听到了钟离然的凄惨叫声,他默然不语,眉毛簇在一起,心下暗道:“孩子,但愿你能挺过此关。吕尚算是对不起你啦。”
吕尚一边想着,一边继续施法,只看见那空中的一蛤、一人、一鱼竟然同时撞在那符印之上,天地瞬间亮如白昼,又瞬间归于黑暗……
那打神鞭兀自飞回吕尚手中,而空中却缓缓掉落一个人。吕尚走上近前,伸手接住了这人,却正是已经昏厥过去的钟离然。
钟离然此时上身衣服已经零落,左边肩胛骨处却多了一个淡淡的鱼形符印。在这鱼形符印的鱼肚部位,刻有一个小小的螺旋图样。
吕尚看着怀中沉睡过去的钟离然,长叹一声,“唉,也不知此事我做的对了还是错了。虽然有这异色锦鲤压制蜃魔,可却还是将锦鲤同蜃魔一起封印在了这孩童体内。将来是祸还是福谁人知晓?”
吕尚本是想将这附近的所有生灵全部封印。如果那样的话,钟离然不光一命呜呼,同时魂魄不得超度,更不能转生投胎;可若是将那蜃魔直接封在钟离然体内,那么钟离然必将立时入魔。
而当吕尚看到那尾锦鲤之后,便首先将蜃魔封在了锦鲤体内,而后才将锦鲤封印在钟离然的体内。这锦鲤本就是桃源岛上灵异之物,有它压制蜃魔的妖性,钟离然也必无大碍。虽然前途未卜,但是至少这样可保钟离然的性命。
吕尚看着钟离然的臂膀,检查一番之后发现没有异动,这才安心下来。此时天地重归黑暗,然而漫天星斗和月亮的光芒却照射了下来。看着熟睡的钟离然,吕尚心中一动,他从怀中掏出了一味药丸,喂钟离然服下,暗想道:“孩子,我这般欠你的可是太多了。唉……”
吕尚知道这小小村落的村民都为蜃魔所害。那些腐尸便是蜃魔将村民食用之后留下的残骸。虽然他喂钟离然吃下了忘川之丹,让他忘了这一晚的奇恐经历。然而这村的村民生灵全部消失确实挽回不来的事了。想到这里,吕尚苦笑道:“想不到我吕尚高位堂堂封神师,现在想的却是明日该如何对这少年圆谎,真是苦啊。”
翌日清晨,钟离然悠悠醒转。他伸了一个懒腰,看到自己躺在家中炕上。便想喊母亲,却发现身边坐着一位长须白发的老者端坐在一旁,闭目养神,正是前几日陪自己钓鱼的那个老者吕尚……
蜃魔一战之后,虽然蜃魔被封印,可是吕尚也元气大伤。那打神鞭本是极品先天灵宝。号称“天罚之鞭“。乃是鸿钧老祖为封神之事赐予二弟子元始天尊的法宝。
鞭上有无数大道符环绕其上。乃是代表天道制约天庭众神的无上宝物。呈玄黄色,为木鞭状。鞭长三尺六寸五分,有二十一节,每一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
封神之战时元始天尊赠予吕尚用以封神。然吕尚作为元始天尊的弟子,实则实力并不高,打神鞭的威力不能完全发挥;而且在封神大战中上三界诸天众神的神位未定,打神鞭乃是天罚之鞭,代表天道制约天庭众神,这神位未定,自是不能发挥出相应的功能。
这蜃魔大战便如同封神大战如出一则。虽然这吕尚经过多年修为,自身实力突飞猛进,然而面对上古蛮荒时候的异魔,实则要比面对三界诸天众神更加凶险。故而吕尚将周天元神全部用上,这才勉强封印了这蜃魔。
钟离然所服之药名曰“忘川之丹”,能够忘却心中的痛苦悲愁。传说中乃是用忘川之河的河水精魄练成,与孟婆汤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这孟婆汤能够让生灵忘却本世之记忆,而忘川之丹仅仅能够让人忘掉短短几日的事罢了。他服用忘川之丹后,将蜃魔之战的事全部忘却。而桃叶村所有生灵失踪的人却是抹杀不了的事实。吕尚只得一半真一半假的对钟离然讲述了起来,索性钟离然服了忘川之丹,忘却了这几日的事情,又是个六七岁的孩童,倒也容易说服。
“桃源岛虽大,却终日孤悬海外。你这整村之人,恐怕都得道成仙飘然出岛了。你现在还小,加以时日,必也能有所大成,到时候就可以出岛去寻找你的家人了。”吕尚一边小心措辞,一边看着眼前的钟离然。
钟离然被吕尚说的一愣一愣的,他似懂似不懂的点点头,小声问道:“爷爷,那我娘亲也不要我了?”
吕尚不知该如何回答,便转问道:“然儿,你可知何为‘仙选’么?”
钟离然说道:“知道啊,岛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仙人来到,会选择一些有修为的哥哥姐姐叔叔伯伯,让他们出岛当神仙。”
吕尚看着天真的钟离然,不禁莞尔,说道:“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如果你想出岛,那么仙选就是你该走的路。”
“可是娘亲说过,仙选中被选中的人都是身怀绝技天赋异禀的人。我……我行么?”
吕尚嘿嘿一笑,心里暗想道:“小子,你难道还不天赋异禀么?异色锦鲤,遇蜃魔还能逃此大难。当真是天福之人。这不算天赋异禀还有什么算是?”只不过这些话他不能当面对钟离然说出口。
“然儿,所谓天赋异禀,也不过是比常人修为稍微那么一点而已。若你想修成大道,还是需加以时日,勤学历练,你难道不想出岛见你的娘亲了么?”
其实吕尚的善意谎言若要一直瞒下去,让钟离然一生不出桃源岛便是。可是他实在是不忍看着钟离然这孩子天赋异禀却此生困于这小小海岛之上。这第二次的谎言说出口,心下实则充满愧疚。
钟离然却不明所以,继续问道:“那我该如何历练……”话未说完,便看着眼前的吕尚。他虽然年小天真,却并不是蠢笨的孩子。心中突的想起当日钓鱼这位老者的神通,当下把说了一半的话吞在口中,对着吕尚磕头便拜,说道:“求爷爷收我为徒,收我为徒……”他心中想的是快些出岛好见到娘亲和一干村民,话也说得急了,口中吐字不清不知道说的什么。
吕尚呵呵一笑,他心中早就是此意。看到钟离然如此知人聪颖,更是欣喜。然而钟离然突遭大劫,自己非但没有救他一村之人,还在这孩子身上封印了一只上古妖兽。如今以自己茶寿之年,却哄骗一个弱冠少年,实是……想到这里,吕尚不禁心中大愧。他张口道:“然儿,从今日起我会教你万般法术。但是你我却不能以师徒相称,你还是叫我爷爷,我还是叫你然儿便是了。”
“这……”钟离然看着吕尚发呆,他不知道吕尚的心思,只道是自己不够虔诚,便问道:“师父,徒儿一定会勤学苦练,不会丢您老人家的脸的。”他怕吕尚不收自己为徒,就再也不能出岛找到自己娘亲了,一着急这娃娃两只眼睛红红的竟流出眼泪。
“唉……”吕尚自是不能讲心里话对钟离然说出,他伸手轻轻的扶起钟离然,温言说道:“傻孩子,爷爷说出的话,必当办到。虽然你我无师徒之名,可是我必然将我这一身本事传于你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