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在摆脱一系列巫族带来的麻烦后，元始成功见到了盘古神像。

他静立于神像之前, 面色冷漠, 目光晦涩，仿佛不是来质问令自己暴怒的事情的, 安静地等待着长者的回答。

盘古真灵不想回答，也不得不认真地审视着玉清, 如同看着自己不成器的晚辈。

有缘无份, 指的就是太一和元始了。

缘, 起源于两人的身份地位, 以及对彼此的道心的认同。元始不喜妖族，偏偏妖族的三足金乌以实力碾压了他, 让他破例承认了这个人，之后从欣赏变质为其他感情也不难理解，毕竟洪荒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东皇太一了。

至于元始被太一吸引, 有没有其他因素……盘古真灵略尴尬。

他的本体生于混乱无序的混沌, 在意识到黑暗之中过于孤独后, 立志于创造一个光明伟岸的世界, 让众生能够有相互理解和论道的机会。

四舍五入！

他喜欢阳光一点的生灵没问题啊！

作为盘古元神所化的三清，会对以三足金乌为根脚的太一有好感, 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再糟糕也不会对性格磊落大方的太一产生恶感。

老子除外，太清纯属是因为两个弟弟迁怒东皇太一，认为对方是祸源。

盘古真灵换了一个思考的姿势，低头看着巨大的神像下方, 渺小又存在感强烈的玉清，对方是不得到回答就不肯走了。

那股怨念之浓……

盘古真灵觉得自己好心办坏事了。

【玉清，气运、血脉、因果这些从来不代表什么。】

苍茫大气的声音从神像的嘴里吐出，恍若宇宙的真理，言出而法随。

有大气运者，会陨落。

血脉相连者，会被视若无睹。

因果纠葛者，会在一次次的背道而驰下再无联系。

在人人信奉己心胜过一切的洪荒，所有大能者皆坚信自己的理念，不会轻易为外物动摇，即便动摇，那也定然是心底存留着某些期待。换作怀孕的是其他大能者，例如接引、准提，你当玉清会产生与对方结为道侣的念头吗？

三清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却从一开始就是孤傲的求道者，他们过于看重自己，轻视了他人的存在，从来没有想过一件事——

假如有一人，你心悦他，而他不是非你不可会怎样？

性格软弱者会就此认命。

但如同元始这样的人，选择了死不认命，不把命运撕烂就不肯认为自己哪里错了。这也是盘古自身拥有的一种特质，被元始继承了下来，这世上没有错与对，只有自己的实力能不能打破阻碍，完成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

元始以神识回答，咬定一个事实：【您说过，小金乌的因果在青萍剑上，可是三清的气运分离了出去，这代表孩子是三清之中某一个人的后代。】

【这种事情，盘古大神也认为不重要吗？】

为了防止盘古轻描淡写地略过，他加重语气说道。

【……】

盘古真灵认为自己有必要让玉清知道，他还是很看重子嗣后代的，只是为了防止自己的元神之间打出脑浆，他已经在尽心尽力地转移矛盾了。

天可怜见，混沌青莲的莲子都没得到他这么多的关心。

【玉清，我也欣喜于小金乌的诞生，这是亘古未有之事，亦是吾之延续。然而你此时不该关心它的身世，而是该去做你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盘古真灵默想：最好去闭关修炼，看淡尘缘，度过这个惨淡的情关。

是的，这么形容没有问题。

盘古真灵以自己纵览无限未来的视角，把元始天尊与东皇太一的因果线全部看了一遍，确定通天在早期本来是没有机会介入这段感情的。

原因很简单，通天最初就是个熊孩子，脑子里根本没有爱情这根弦。是不甘被兄长看低带来的怨念，让通天提前长大，使得他意识到了自己与哥哥暗暗较劲的那个人可以成为自己的道侣，代替亲人陪伴在身边。

【为何我不能关心？】元始眼底的平静被打碎，泛起波澜，掀起怒浪，【盘古大神，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我的、不是大哥的，那么只会是通天的！】

【是通天在戏耍我吗？还是说……您偏爱他至此？不惜为他隐瞒真相！】

【我不认为这里面有我不该知道的事情！】

盘古真灵语塞。

要他处理天道、混沌魔神之类的麻烦，他是比较顺手，但是要他去处理感情纠纷，恕他没有什么经验啊。

元始没有过分气恼，保留着对盘古的尊敬。

【我愿意相信您是公平的，请告诉我吧，若他人无错，我定然不会迁怒。】

你当我会信？

盘古真灵试图相信元始这一刻说的是真话，但是预感难以成真。

元始怕不是会打死通天。

为了三清，盘古真灵理智地做出选择，让元始成圣后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玉清，等你抵达混元大罗金仙境界的时候，你就会明白一切了。】

等到斩去三尸后，元始自然会知道青萍剑是谁的化身，过去、未来也不会再蒙蔽他的双眼，从而让他放下这份探究真相的执念。

盘古真灵的打算是很好的。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

元始沉默片刻，双眼再次看向盘古神像的时候，眸中玉色清冷，孤高得就像是遥不可及的一片虚影，尽显道家真谛，令人望而生畏。

这一刻，他是元始天尊！

他启唇。

圣人的声音扩散出去，又仅仅存在于盘古殿，无法被外面的祖巫听到。

“我，仍然不明白，还望大神指教。”

【……】

盘古真灵脸上的轻松没了，自己的拖延时间大法失效了。

果然，时间法则是最没用的法则！

【玉清不明白，你还不明白吗？】盘古真灵深深地看着未来的元始天尊，惋惜对方口是心非，错失了东皇太一的信任，【东皇钟就是太一的选择。】

元始天尊的身体一僵，微微失神，又记起了那一天太一的东皇钟飞向三十三天外，却与他错过，去了通天手上的那一幕。

太一宁愿相信通天会庇护妖族，也不愿相信他。

奇耻大辱。

他的眼中隐含着森寒的眸光，有什么压抑了许久的情愫涌出，混杂着许多自己不愿意承认的伤感，“我若得到东皇钟，磨灭大劫，可改命运？”

【不能。】

“为何？”

他不愿接受地脱口而出。

盘古真灵以包容万物，亦包容玉清的方式缓缓答道。

【改变命运的从来不是外物，而是你的本心，你不愿意成为李微。】

你是浮黎。

你宁可当那个高洁的仙人，也不肯当低下头的小师弟。

元始轻笑一声，苦涩道。

“是这样啊……”

脚下的影子淡去，圣人的气息远离，从这片古老的时光中回到了未来。

他只留给过去的自己一句狠辣的话。

【毁了青萍剑。】

所有的愤怒，所有的不甘，统统要找一个源头的话——那么就让青萍剑来承担吧！

圣人的怒火从来不会轻易熄灭！

盘古真灵流下不存在的冷汗，看着迷迷茫茫苏醒又变了脸色的元始欲言又止。

元始的脚步一晃，像是开悟了一般地说道：“不管是怎么回事，青萍剑是罪魁祸首，我毁了它，这段因果才可以了结。”

也许三清分离出去的气运……就回来了呢？

元始笑了，三分轻愁、七分淡漠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些年轻时候的姝丽。

“盘古大神，因果的确不重要。”

“但是。”

他宛如看破感情的说下去。

“我得不到，通天也别想得到，这一点总该是公平的。”

没了青萍剑，小金乌存不存在，他不关心……因为不是他的孩子就没有意义了！没有得到未来记忆的元始，只觉得心中有一股莫名的恨意在萌芽。

他按住心口。

为什么自己还有一点想要落泪，痛骂三足金乌是感情骗子的冲动。

【你为什么不再多信一信我呢……】

【太一。】

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玉清天。

元始天尊望着太阳星的方向，幽幽地笑道：“因为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终究会淡去，愧疚也会被遗忘，而我的教义也不符合妖族的利益。”

是啊，你没有错。

通天在庇佑妖族的方面做得很好，比他这个二哥都热心多了。

这难道就是他的错吗？

他活该在付出感情后被太一放弃，在无数年后还被戴一顶绿帽子，忍受其他圣人微妙的目光，再看着通天得到自己就只摸过手的太一？！

当他是道祖啊！就算是道祖也忍不了好吗！

紫霄宫中的鸿钧似有所感，面无表情地想道：又是哪一个逆徒在腹诽自己了。

左思右想之下，元始天尊发现自己的脚步已经来到了玉清天的门口，险些就要一只脚迈入上清天去找一个家伙算账了。

他冷着脸没有说话。

突然，白鹤童子小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需要仙辇吗？”

元始天尊回头一看自己身边侍奉的白鹤童子，眉心皱起，心中自嘲了一声。

【呵，羽族。】

他没有说话，转身又回去了，妖族一生黑不解释！

白鹤童子呆愣地看着脸色不善的圣人老爷，在对方的背影下小小松了口气。

刚才太可怕了！

怪不得几个师兄偷偷告诉他，最近千万不要招惹到师祖，也不要轻易出门，见到截教弟子只管打死就行……听说一不小心就可能是第四场大劫。

他打了个寒颤，连忙回去闭关，不敢在外停留。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正在写，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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