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就算隔着话筒,书易的声音听着依旧像是冰渣子。
“若是你, ”潘之矣喝了口水润喉, “这时候要对涅生下手,会先对付谁?”
“这就是你最近一直往复兴城中调动高手的原因?”书易冷淡。
聪明人之间说话向来简单。
潘之矣认了嘲讽, 不以为然, 哈哈笑道:“如果是我想动涅生王域,这时候一定会先想办法整死你我。”
“所以呢?”书易手下没停, 快速批阅好身前几本文件,递给一旁等候的人后,转动着身下椅子, 面朝窗户投目到苍穹。
“我再等十天,若王还不回来......”潘之矣平静道:“我可准备闪人了。”
“什么意思?”放下手中钢笔, 书易揉搓上自己眉心。
“随着王消失日子的增加,我有道理怀疑我们在这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所以呢?”
书易也曾考虑过这方面的详细。
“由明转暗。”
“你操作多久了?”闭目后睁开,书易眸子变幻,语气低沉。
毕竟王域在复兴联盟已发展出一定规模的势力,一句由明转暗说的简单, 可很多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从王消失的第一天起。”潘之矣没有隐瞒, 对此很是坦然。
“你一直这样吗?”书易似笑非笑, 重声道:“永远给自己找好退路?”
“明人不吃暗亏, ”对书易的尖锐潘之矣表现的很大气,“先生不会不懂这个道理吧?我这样明晃晃的立在这里不是犯傻吗?”
“由明转暗,意味着王在复兴城中的布置要损失大半。”
“那总比我被人干掉好吧?”潘之矣一点不感到愧疚,理直气壮道:“相信我的价值远远超过将要损失的。”
虽说很想顶人一句, 但书易心中清楚人说的句句在理。
相信闻人诀要是在,也不会拿潘之矣的安危冒险。
而这些事情,潘之矣本不用跟他商量,但闻人诀消失后,留在复兴城中的潘之矣电话倒是勤起来。
不会刻意说什么就跟平常朋友聊天似的,将一些近期计划和发生的大事件说个笼统。
书易明白人心中考量,所以就算口气不耐烦,但其实每次的对话都会认真去倾听,只不过每每想起闻人诀消失这件事情,还是忍不住暴躁头疼。
“王都那边……近来一直在收留散民?”
沉默一会后,潘之矣突然换了个话头。
书易握着电话,低声应了句,“是。”
他倒没打算将王都中发生的所有都告知给潘之矣,一来因为对方身边跟着属鼠该知道的自然会知道,二来是因为他觉的没有必要。
但既然现在潘之矣主动问起,论起身份职责,他有义务向对方作出说明。就算人暂时不在王都,但潘之矣要想过问或插手王都管理,谁都没有权利阻止。
“已经有些牢骚从其他属区传来,王都的秩序也混乱不少,”潘之矣琢磨说辞,他清楚对话另一头的人不仅仅是讨厌他,还很防备他,“还是刚才那句话,注意你我的小命。”
“潘之矣,你在担心哪边?”书易深吸一口气,突然问出这么一句。
每次电话沟通交流,书易的语气要么冷到掉冰渣,要么就跟刚才一样淡的没有人味,不然就字字尖锐,扎的你想马上掐断通话。
可唯独只有这一问中,带出些许迷茫。
潘之矣愣上两秒,笑道:“哪边对我们动手都不奇怪吧?”
圣鼎也好,寒鸦也罢,在这个大局逐渐明朗的环境下,哪一边要对付他们都不奇怪,毕竟涅生的存在也不是摆设,所有人都是冲着最后的问鼎而去。
寒鸦残忍霸道违背民心,可就算寒鸦是个正常王域又能怎样?最后还是少不了要厮杀。
这星球,注定只有一方能站到最后。
“王曾说......”不知心中想了什么,书易的表情先迷茫后怅然,接着又露出点苦涩和无奈,“他怀疑王域之中,存在有另外一只黑手。”
潘之矣快速写动的右手慢下来,钢笔尖点了点纸页戳出黑色斑点,他自认为对书易还算了解,知道人心中坚守的正道还有那份在他眼中过于幼稚可笑的仁厚......
可对人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他极讶异。
“我以为......”语气多少认真一些,潘之矣微笑道:“你只是心中不忍。”
他二人的对话很隐晦,维端在门外听的一头雾水,闻人诀却眯起了眼。
“心中不忍自有。”书易并没否认。
“我当你用这份不忍顺便收拢民心。”放下钢笔,潘之矣微仰起头。
所以他担心书易的处境,毕竟现在的局面太过混浊,没人知道有什么人潜藏在暗处伺机而动,心中存有柔软的人,总比冷情冷血的人容易受伤害。
他相信书易作为一个顶尖谋士的能力和视野,但也担心人的逞强会给自身造成恶果,进而伤害到王域。
“我不否认。”电话另一头的书易重新拿起笔批阅。
“你在等那只黑手出现?”
潘之矣担心书易出现漏洞,却没想过人根本是有意而为。
都是聪明人,彼此之间说话无需太过直白。
“你不觉的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
潘之矣思考了下,点头道:“确实,涅生的王葬身海底,大陆局势又如此混乱微妙,若真的存在这么只黑手,这时候不动,又要等到何时呢。”
书易收留散民,一因其心中不忍,二为博得民心,三为等待可能的黑手。
如真有一股势力潜藏于涅生王域多年,那么这个时候不管怎么看都是最好的时机。
闻人诀生死未卜,甚至可以说已经死在海中,而圣鼎跟复兴忙于对付寒鸦不渡,抓住这个时机让王都先乱起来,很多事情就好做了。
前几年对方或可忍耐,但这次一定不会放过机会。
书易在王都不动声色,就是为了等。
可显然,这伙人若是真的存在,那城府和耐心都是极好的。
“王若是没失踪,肯定不愿先生如此冒险。”知道书易心存防备,甚至有所布局,潘之矣不再多提散民的话题,他伸着懒腰,打着哈欠道:“若没有这样一只手倒也罢了,若是有,能量之大怕是动静不小,如有要我配合的,先生一定要......”
慵懒表情突然僵硬,潘之矣看着推门进来的男人张口结舌。
他城府很深,少有失态的时候,这时候却避免不了自己夸张的神情,“您.......您......”
闻人诀踏步走进,随意打量两眼房内,对桌面上掉落的话筒点了下头。
潘之矣回过神来,捡起递上。
闻人诀捏着靠近耳朵。
书易在那头已经起了疑心,轻声唤了几句,“潘先生?潘之矣?”
“书易。”手握话筒,闻人诀启唇吐出两个字。
潘之矣早起身站到大桌边上,闻人诀在人之前坐的皮椅上坐下,双腿架到桌面堆积的文件上,神态很放松。
“主上?”书易似乎在犹豫,确认般再唤一声:“王?!”
“家里还好?”闻人诀笑了笑。
潘之矣站在他对面,死死盯着他看。
“一切都好,您去了哪里?”克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书易前半句还很激动,后半句却充满了怨恨。
“一些意外。”后仰着头活动了圈脖子,闻人诀忽然沉默,刚在门外因为有天眼,二人在电话里的对话他每一句都听得清楚,因此,“若我的身份已经暴露,那么回来的事情就压不住。”
“我明白您的意思。”书易哑声。
“一切以你的安全为主。”交代一句,闻人诀又吩咐道:“后天早上,组织其他眷属开个视频会议。”
“您不回王都吗?”书易关切。
闻人诀中指轻轻点着话筒,沉吟道:“涅生该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