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总觉的自己被忽悠了, 说好的给他自由,可是想出趟王居, 却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让的。
难道所谓被赋予的自由, 仅仅是在王居内自由活动?
不是没跟王居管事抗议过,但那个年纪不大,讲话却异常沉闷的男人油盐不进,每次都说王区内最近人员混杂流动,不适合他出去。
好吧,手段耍尽,他慢慢的也就认命了。
这一闲下来, 他就想开始找事, 可惜闻人诀是每天都看不见踪迹,王居内他也没个相熟之人,古知秋的存在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救了自己的人和闻人诀是什么关系,但看人跟着自己一块住进来, 白檀就跟找到知己一样, 每天往他那边跑的异常勤快。
虽说人也不太和他说话。
“知秋!”别看他跑的风风火火,但在门边,他还是停下了脚步,上前规规矩矩的敲了几下。
“进来吧。”门内,古知秋清淡的声音很快响起。
白檀展露笑颜,推开门走进去,还没等看清人, 就又回身把门关上,跑到桌边,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凉水,抿了口后,轻喘气,半天才顾得上开口说话,“你怎么也不出去走动?四天了……”抬头环顾一圈屋子,他皱着眉头,“你不闷吗?”
“还好。”古知秋话虽然少,但白檀只要说了什么,他多少会有点回应。
“你跑这么急干什么?”看人额头都是汗水,到现在气也没喘匀,古知秋摇了摇脑袋,自顾自低头喝水。
“王居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陆陆续续的来人,我听我那院子里的奴仆说都是些大人物,好像是来商讨什么事情,明晚可有难得一见的盛大晚宴,嗯,应该是来谈那个的?我可不想撞上他们,每次被他们遇上,总用看怪物的眼神看我。”白檀不满的发着牢骚,他一路上过来都是用跑的,每次看见点人就躲。
这四天来,他经常遇到一些来王居办事的王区高层,这些人别管男女老少,每次看见他,那目光和神色,总让他浑身不自在。
“嗯。”若有所思的古知秋应了声,捧着的茶盏不知怎么的,突然从他手心滑落,砸在桌面上,溅出几滴茶水。
“你怎么了?”白檀困惑又担忧,看人目光恍惚,一副丢了魂的样子,他赶忙伸出一手捡起桌面上的茶盏,把那些流出的茶水用桌布擦干。
起身挪动自己屁股底下的椅子,他挨古知秋更近一些,伸出一手到人眼前晃,“喂!怎么了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在他的印象中,古知秋这人高冷强悍,就算当日跟自己一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室,也不见人的神色动摇分毫,今日这般茫然丧气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
“呵。”抬头看了他一眼,古知秋低垂了眸,无声摇头。
感受到人身周气息实在古怪,白檀把目光投望到了古知秋身后站着的中年男人身上。
可惜那人还跟前几天撞见时一样,冰块似的,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究竟怎么了?”白檀不傻,相反的,他对人类的一些情绪天生就很敏感。
不是如此,怕也逃不过闻人诀几次三番突起的杀意。
古知秋似是心神不定,面色苍白的闭上眼。
半天后睁开,神情却依旧呆滞的很,他这副模样,更让白檀紧张困惑。
伸手再推了推人,白檀皱着眉头声音加重,“你到底怎么了?快说啊。”
笑容牵强,古知秋抬头直直望着他,半天后启唇,可还是一字未发出声。
接着就又要默默低下头去。
白檀再忍不住,一巴掌拍到桌面上,豪气干云的喝道:“什么事情你说!你压根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人啊,你可难受死我了!”
“我本准备前几日就出城的,”古知秋答非所问,迎着白檀坚定目光,突然苦笑一声,“哪里想到会突然封城。”
“呃……”鼓起的气像气球般,一下就泄掉了,白檀尴尬不已,右手摸着自己额头,他踯躅道:“不好意思啊,咳咳,我也没想到……”
被找回来后,他当然知道之前为什么封城了,虽然觉的为了自己封城这件事情很疯狂,但因为这样连累了别人实在很不好意思。
可是,“你想要出城现在也行啊,反正封锁令已经撤销了。”跟自己不一样,古知秋这么厉害,没道理非住在王居不可吧,而且闻人诀也没限制他的自由啊。
对望着白檀坦然目光,古知秋有一瞬眸中闪过迟疑,他想过是否要利用身前这个人,可是,放弃了他,自己还能有别的机会吗?
他先前的走神软弱无奈,当然都是假装出来的,对他而言,多年掌权生活,目前这点死局根本不值得他变颜色,只不过,他清楚白檀的纯粹,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最大可能让人伸出手。
果不其然,白檀看见他脸上的凄惨神色和欲言又止后,那眉头皱的更深了,伸手拍了他肩膀,郑重其事道:“你说吧,我一定尽全力帮你。”
“我怕是出不了城了。”很是压抑的,他抬头跟人直直对望。
白檀愣住了。
古知秋面色平静的继续盯着对方,看人在傻眼发愣后,很快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接着便有些狂躁的咬牙齿,用尽全身力气般,一字字狠毒道:“好哇,混蛋,闻人诀这个……”
一脸为难的停下,白檀握紧拳头,好好想了下措辞,终于能够继续破口大骂出声,“色狼!真是色胆包天,他现在是想干什么,连你都要收了吗?”
“强抢民男,这是他的兴趣爱好吗?这个天杀的!”来地球前,他的攻击词汇虽多,但都是拐着弯的,大体上还算温文尔雅,来了地球后,接触的人不一样了,看的书……也是各种奇怪的都有,曾和他有过一路之缘的秋阳的口头禅就是天杀的,白檀听见后觉的有趣,后来用上了更觉的能充分表达出自己的心情,慢慢的,这句口头禅就成了他的。
古知秋对他要说什么话,心中有过草稿,可还是完全没料到,白檀憋了这么半天,用那样难看的脸色加上那样凶狠的气场,最后……居然吐出了这么一句惊为天人的话。
“呃……”这一次是轮着他,不是装的,而是真正的无话可说。
“不是……”这时的蹙眉就相当真实,古知秋看人坐在自己身边,那胸口还在一起一伏的生气,脸色更是憋的红里透青,那模样,活像是人刚杀了他全家,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制止住人现在肯定越发离奇的脑补,阴郁道:“他是想杀了我。”
“什么?”眼角的杀气一瞬就没了,白檀紧张兮兮的扭头四周看了圈,接着马上就跟找到宝藏的路人一样,贼头贼脑的凑到古知秋耳旁,轻声道:“为什么啊?他原来不是想那什么你,而是想杀你?”
把人推远一些,古知秋再一次见证到白檀那堪称神奇的脑回路。
也不知道这样剧烈的转换心情,他会不会有副作用,刚还满脸的愤怒现在已经不见,那一脸的好奇,完全是想听八卦的样子。
有气无力,再懒得遮掩,古知秋阴沉道:“明晚宴会后,他就能够腾出手了。”
白檀眨巴眼,再好好看了古知秋几眼,接着突然起身,围绕着古知秋转了好大一圈,重新在人身旁坐下后,一手支撑在桌子上,人半趴过去,白檀死死盯着古知秋看了会,终于莫名道:“你认真的?”
古知秋:“……”
“好吧,我相信你是认真的了。”眼角余光看到古知秋那个随从正用相当凶残的目光瞪着自己,白檀又起了点尴尬,端端正正坐好后,深吸口气,他字斟句酌道:“我虽然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你得出他要杀你的判断,但我相信你,你很厉害。”
他这么说是真心的,虽然不知道古知秋是什么人,和闻人诀又有什么恩怨,但是那天,古知秋在车中夺枪,瞬间制服三个彪悍男人的姿态,还是让他在羡慕之余有些崇拜。
顿了顿,白檀再思考了会,方才语气坚定道:“你救过我,如果不是你,我早不知道被卖到哪里去,我在地下室的那些天有见过那些被贩卖之人的下场,若是我落到那步……”
虽现在谈起的声音很平静,但古知秋依旧能够从他的话语中听出那份潜藏的后怕和恐惧。
抿着唇,白檀继续道:“我一定会死的,没有你,我活不到今天,所以不管怎样,我欠你一次,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你说。”
只是思想有些跳脱,加上面对事物,有着过分纯粹的态度,白檀并不傻,古知秋不是个会平白无故跟自己说这些话的人,对方今天既然跟自己说了这样的话,那就一定是有所求。
刚刚在房内转圈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相信了对方的话,而坐下后再问的那句并不是调侃,而是为了调节气氛,缓解一下自己内心的紧张。
跟闻人诀的接触虽然不多,但想也知道,若是因为自己放跑了他想杀的人,那自己的后果一定很不好看。
可是,白檀注视着古知秋,这个神情清冷的男人,曾在不久前救过自己。
若是不帮忙,闻人诀杀他,难道自己要眼睁睁看着人死掉吗。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或者像哥哥们那样能干厉害,不管面对什么事情都能很好的妥善解决和处理,但是,最基本的知恩图报,他还是可以的吧?
其实早在重新坐下后,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这种关键时刻,反倒是古知秋开始沉默,仔仔细细打量过白檀眉眼,终究还是开口道:“晚宴,那是我最后的机会,当晚会来很多人,闻人诀一定有事情在谋划,只要发生吸引所有人注意力的事情,我便可借此脱身。”
没去问人之后要怎样安排,看古知秋还准备说什么,白檀马上抬起手制止,诚恳的摇头道:“别跟我说你之后的计划,因为只要闻人诀逼问我,我就一定会说出来。”
这个时候,白檀其实蛮想哭,他都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先冷颤起来也是可以的。
“嗯。”了然的点头,古知秋并无责怪神色。
白檀深思着,最后还是慷慨激昂的站起,朝古知秋伸出一手,用壮士一去不复返的凛然目光,悲壮道:“相信我,当晚我就算脱光自己的衣服站上去跳舞,也一定给你制造出脱身的混乱!”
“嗯。”古知秋握上那只代表牺牲和友谊的小手。
“朋友啊!”白檀恐惧着,涕泪横流的另一只手也握上,双手紧捏着古知秋的左手,一个劲的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