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红云骑那军官之马,步轻烟和红红则坐在马车之内,由叶桐驾车,街上行人只见尘土一扬,二马便已去得远了。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众人已走上官道,二女在马车中回望,只见车后尘土飞扬,道旁树木飞速后退,而那小镇也变得朦朦胧胧,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再过一个时辰,已是夕阳西下之时,本就清冷的天气,又增添了几份肃杀,偶有朔风吹来,呼呼作响,刮在脸上,便如钢刀在划一般。
待到天空中繁星点点时,两匹马都已力竭,不仅速度慢了一些,而且口中不断吐出白沫,好似随时都会累毙一样。
秦红云对叶桐挥了下手,示意他不必再过分催促马儿快走,自己也勒住缰绳,任由马儿缓步而行。
初更将尽,朔风更紧。秦红云内力充沛,自不觉冷,步轻烟和红红坐在马车之内,也还将就,可叶桐既无内力,又无挡风之物,早已冻面红耳赤,双手僵硬了。
秦红云有心找个地方避风,顺便吃些东西,可举目四顾,周围皆是漆黑一片,根本瞧不出附近有无人家。
二更时分,天空中黑云更重,先前的星辰尽皆隐没,饶是秦红云目力过人,也觉伸手不见五指。
步轻烟挑开门帘,对他二人道:“大哥哥,叶公子,你们进来避避吧!这北风又紧了几分,只怕有雨要下!”
一来秦红云不觉得冷,二来怕自己心猿意马,因此便对叶桐道:“你进去吧,倘若无人看管,这两只畜生,还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呢!”
叶桐正色道:“师父在外受冻,徒弟却在车内享福,那成什么话?我还是跟师父共苦的好!”
秦红云心道:难得这小子,小小年纪便有这份心意。当即脸色一板,沉声道:“你既拜我为师,是不是应该听我吩咐?”
叶桐以为无意中冲撞了他,当即垂首道:“是!”
“那你还不进去?”秦红云的声音也颇好听,但这时却充斥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叶桐无奈,只得应是,心想:是你命令我的,那也不算是不敬。他反手挑开门帘,刚要站起走将进去,正前方却忽然一亮,厚重的黑云登时被撕开,将那一片天地照得雪亮。
叶桐猛地拍起手来,笑道:“师父,你看见没,前方有座庙儿!”
他都能看见,秦红云自然不会漏下,当即微微一笑,却未答话。
四人距那破庙尚有一段距离,又是闪电打下,随即响起一声巨响,那黄豆般大的雨点便兴高采烈地撒了下来。
迫于无奈,二人只好再次纵马疾行,饶是如此,到得庙内,也已全身湿透。
秦红云吹亮火折子,四下里打量一眼,见那破庙大概三四丈见方,高近两丈,东首角落里好大一尊石像,脸朝下伏在地上。他走近瞧去,见那石像身子已然开裂,脑后也缺了一角,虽然能认出那是尊佛像,但具体是谁,却不知道了。佛像后不远处,有个逾三尺的石台,宽约三尺,长近六尺,中间微有些压痕,想来应该是用来存放石像的。
他在庙内转了一圈,见无活人的痕迹,也不意外,随即抬头向上瞧了一眼,只见承重木梁已断,西首一大片屋顶都已微向下陷,心中不由微微一惊,暗道:雨水积得多了,只怕要塌!他将二女拉到东首,却未告知她们实情,只是道:“半日舟车劳动,你们也累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二女从马车中取下木凳,在佛像前坐了。秦红云见庙中供桌仍在,招手叫来叶桐,对他道:“今晚我便教你一些粗浅的入门功夫。”
叶桐一听登时喜上眉梢,连声拜谢。秦红云淡然地点了下头,随即与他说了导气归虚法门,以及如何使用内力,最终道:“你思索一会,然后用手将这供桌劈碎!”
红红“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秦红云瞧了她一眼,笑道:“我记得哪个小丫头也要学来着?”
红红听他嘲讽自己,竟然脸不红心不跳,平静地道:“我是女孩儿,倘若学掌法,与人掌时,岂不是给人占了便宜?因此这掌法,我是不学的。我想学的是秦大哥的轻功,还有剑法!”
秦红云道了声好,右手一扬,已将长剑抽了出来,随即顺手一刺,长剑便没入了石壁之中,然后对红红笑道:“倘若你能将这把剑拔出来,我便教你轻功与剑法!”
红红心想:一个萝卜一个坑,这还不简单?当即嫣然一笑,向着秦红云走去,然后伸出白嫩嫩的右手握住剑柄,本以为只用三成力,便能将长剑抽出,可没想到,逐渐加到全力,那长剑兀自纹丝不动。
她秀眉一皱,心下微觉奇怪,不禁转头向秦红云瞧去,只见他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己,心中不由得便是一气,当下小嘴一嘟,双手一同握住剑柄,身子微微后倾。谁知剑身上的力道突然间消失无形,她收力不及,猛地向地上摔去。
秦红云脸上浮现出一抹不解的神色,当即伸出右手揽住她的纤腰。二人目光相接,彼此凝视,仿佛时光已停止,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红本就觉得秦红云儒雅俊朗,这时近距离对视,觉得他脸更加精致,又见他星目含情,不禁如痴如醉起来,双颊上也飞上一抹红霞。
“嘿嘿!死都临头,竟还有心思卿卿我我?”破庙外忽然响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随即便只剩下朔风呼呼,雨声哒哒的声音。
秦红云将红红扶起,然后冷声道:“一剑竟未刺死你,当真是可惜!”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秦红云早已发现此人,因此才将计就计,欲置他于死地,没想到他也不是泛泛之辈,竟然躲了过去。
秦红云声音落下,破庙中再次寂静下来,除了叶桐兀自在劈供桌,极有规律地发出啪啪的声音外,几乎可以众人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那人仍未搭话,仿佛刚才的声音不过是众人的幻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