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伯扶着秦慕天走上前,对秦红云笑道:“少主,还是由我来吧,小的皮肤太嫩,老的才皮糙肉厚!”
大老黑一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三人,大有看好戏的意思,这时却插口道:“哎哎,老头,咱们可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不敌那就趁早出来,倘若死在药湖中可没人捞你上来!”秦伯面露愠色,冷冷地道:“区区药湖便想吓我?哼哼,老子闯荡江湖时,你他妈的还在你娘肚子里吃屎呢!”小六子从没听他说过这么粗鄙的话,差点笑了出来,而那大老黑的脸色却是一阵青,一阵白,憋了半晌才道:“行行,你有种!看你下到湖里,还能不能嘴硬!”
秦伯听他这么说,只是冷笑一声,并不答话,随即转身对着小六子,“锵”的一声抽出了他腰间的长剑,然后二话不说便往自己身上划去。秦红云闪电般出手,握住了他手,道:“秦伯,还是让我去吧。”他说着使了一招“擒龙手”,将长剑夺了过来。秦伯心下又惊又喜道:少主的武功及内力已到这般地步了么?口中却道:“少主不可!”话音未落,秦红云右侧裤腿已被划破,鲜血正自渗出。
小六子“啊呦”一声,随即扑倒在秦红云面前,哑着嗓子道:“少主,都是我不好,让我去吧!这次我绝不犯同样的错误!”秦红云瞧着他,忽得微笑起来,道:“好。”说着将他扶了起来,然后把剑柄倒转给他。小六子见秦红云笑得温和,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见他倒转剑柄,当即也不再多想,伸手便欲去接长剑,忽觉腰间一麻,已被秦红云拍中章门穴。
小六子顿觉半边身子酸麻,接着便一跤摔在了地上,秦红云也不再管他,挥剑向自己身上砍去。只听得一阵破空声响,秦红云身上已多了十道伤口,随即他用力将长剑插在地上,一步步、极其缓慢地走向药湖,大有易水诀别之意。
小六子身子不能动,眼前所见只有那柄兀自颤动的长剑,忽得流下两行清泪,叫道:“少主,我对不起你啊!”秦慕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但脸色仍然苍白得吓人,而且嘴唇也在微微发抖,对小六子道:“行了,别自责了!药王谷虽怪,但也不是草菅人命的地方,云儿他不会有事的。”秦伯听他声音虚弱,忙对小六子使眼色,小六子知他最讨厌门人弟子哭哭啼啼,当即强自忍住了眼泪,不敢再让他生气。
大老黑本来没甚注意他,但这时听他说话不像一般人那样带着偏见,心中顿生了几分好感,又见他模样不怒自威,料想不是寻常人,便对他拱手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秦慕天虽然身体不适,仍挣扎着还了一礼,道:“御剑山庄姓秦的,便是在下!”
大老黑虽久未出谷,对御剑山庄之名却仍如雷贯耳,呆了一下才道:“原来是仁义大侠,久仰久仰!”只是他声音甚低,而秦红云又正好踏入药湖之中,情不自禁的一声大叫,已将他的声音淹没。
秦慕天心中一痛,仿佛心肺已被他的叫声撕开。秦红云只觉浑身如银针在扎一样,而伤口处犹为强烈,刚走出三步,头上已沁出汗水。他觉到后背有三道目光,或关切或瞧不起,当即便咬紧了牙关,任他千难万难,打定主意不再发出一点儿声音。
他本来以为痛到最后便会麻木,没想到走到一半时,感觉陡然一变,如果说刚才是在油锅中穿行,那么现在就像是三九天被扔进了冰窟窿里一样。他将丹田内的真气全部调动起来御寒,但那股寒冷便如来自心底一般,无论他如何驱赶都不奏效。又走了几步,他身子突然摇晃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栽进水里似的。
大老黑瞧着秦红云倔强的背影,暗自点了点头,寻思:这秦慕天向来清誉极佳,我放点水倒也应该,何况那小子也真有骨气,换做别人只怕早就嗷嗷大叫了。他装作一本正经地模样,对秦红云叫道:“小子,瞧在你一番孝心的份上,算你过关啦。”他见秦红云仍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也不知他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不作理睬,当即又道:“不用走啦,快上来!”
这大老黑脾气十分古怪,见秦红云对自己依旧不理不睬,也不管当初是自己逼着他下去的,就升起一股怒气,冲到岸边对他道:“小子,我让你即刻上来,听见没有!”他话音还未落,便听“扑通”一声,秦红云便倒在了湖中,眨眼间就沉了下去。
众人见此变故,皆惊得呆住了,秦伯率先反应过来,右手向小六子一探,便拍开了他的穴道,然后将秦慕天交给他,便施展轻功,踏着湖水掠到秦红云消失的地方,然后想也不想就落了下去。
他身子刚刚沾到湖水,便忍不住激灵灵地打了个寒噤,心想:这药湖果然不简单。然而正想潜入水下时,又时扑通一声传来,他以为是小六子愧疚在心,一时冲动跳了下来,转过头正欲责骂,却见跳下之人竟是大老黑,兀自在龇牙咧嘴,神情颇为扭曲。
大老黑见秦伯瞧着自己,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对他道:“切记,在湖下不可睁眼,否则一对招子就算完了!”秦伯心中一惊,暗叫侥幸,当即紧闭双眼,潜入水下摸索,但直到痛得无法忍耐,也没找到秦红云,不得已只得出来透气。
如此反复两三次,依旧不见秦红云的身影,不由得心中发急,好几次差点睁开眼睛。一刻钟后,大老黑走上了岸,对秦伯道:“别白白受苦了,那小子若是活着,肯定早出来了!世上谁也憋不了这么久!”
秦伯和小六子听了,脸色顿时一变,对他喝道:“闭嘴!”秦伯虽然没放弃,但心中已彻底慌了,他知道那大老黑说的没错,没人可以在水底憋这么久。他这样一想,不禁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