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白的下弦月挂在遥远的天际,清冷的月光洒在静谧的校园,飒飒的秋风打动枝叶,沙沙作响。荒地间早没有了夏日的虫鸣,埃米一手抱着小白,一手拨开扫到脸上的枝蔓,蹑手蹑脚的深入其中。
埃米的心悬到嗓子眼,悄悄在树丛中潜行。他并没有走出多远,就发现了声音的源头。眼前的情形让埃米松了一口气:呼,原来是同期的学员!就是这气氛好像不太对。
史迪威的右手轻抚自己的左脸,他大概正死死的咬着牙,下颌骨棱角分明,咬合肌止不住的跳动。他英俊的面容扭曲,因为愤怒和屈辱,他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他对面的人,仿佛下一刻就会跳起来吃掉对方。
“史迪威,不要再试图讨好泰莉莎!她是我的!”史迪威对面的人恶狠狠的开口,话音中带着不属于少年人的阴冷,“下一次,就不是一个耳光了。”
这人背对着埃米,直到他开口说话,埃米才认出他的声音,原来是加西亚。难怪埃米没有一眼认出他来,加西亚并不是惯常贵气的装束,他穿着普通的武士劲装,腰间挂着一柄灰鞘的短剑,也不是他日常随身的华美十字剑。
听到加西亚这句话,埃米一念之间,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加西亚和史迪威,一个是二阶武士,另一个是二级魔法师,两个人之间本来毫无瓜葛,眼前的争端原来是因为泰莉莎大人。
一开始,每当泰莉莎在学院食堂用餐的时候,只有加西亚一个人会给泰莉莎带餐点。后来好多蠢蠢欲动的少年们都开始跟风,有的也会给泰莉莎送好吃的,有的少年没有这样的条件,则会不时的给她送些其他的小礼物。
最初的时候,泰莉莎对谁都不曾假以颜色,除了后来对加西亚的礼物表现得稍有认可。可能由于加西亚是旧识的缘故,也可能是碍于城主父亲和纳尔森家族的情谊,又或许是因为加西亚送来的小礼物实在精美……泰莉莎曾经尝过加西亚送上的点心,对他的礼物也没有一律拒收。
不管泰莉莎大小姐心里是怎么想的,总之,别人看到的情况就是,泰莉莎拒绝了所有人,唯独对加西亚青眼有加。再加上,私下里有人传说,泰莉莎是加西亚的未婚妻,哈里斯家族和纳尔森家族早有婚约。
于是,给泰莉莎送点心、送礼物的少年又逐渐变少了。一个多月过去了,每天坚持做这件事情的,除了加西亚,还剩史迪威一个,大概史迪威还存了什么公平竞争的念头吧。
眼前的情景已经很明显了,估计加西亚约了史迪威,谁都没有带随从。不知道前两个人聊得怎么样,结果应该是加西亚抽了史迪威一个耳光,就是先前的脆响,然后就是埃米走到近处,听到的这句警告。
埃米一转念想了这么多,史迪威和加西亚正四目相对,似乎有看不见的电光四射,湿冷的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儿,虽然火药这玩意儿还要十几年后才被创造出来。
加西亚说完最后这句威胁意味十足的话语,他俩就互相瞪着对方,都是一副要吃人的表情。加西亚似乎在期待史迪威有一个服软的表示,或者干脆忍不住还手;而史迪威表情狰狞,毫不让步,好像随时可能暴打出手,但却又一直隐忍不动。
史迪威八成还是顾忌加西亚的身份以及纳尔森家的老伯爵,他的家族招惹不起纳尔森伯爵这样的对手。年轻子侄之间的争风吃醋,大人们或可以一笑置之,但若是伤及纳尔森家族的继承人,问题就比较严重了。
另一边,加西亚看起来也完全不像他那个废物老爹。虽然同样是为了女子争风吃醋、好勇斗狠,但明显加西亚的品味要胜出很多很多倍。并且,你瞧他这身低调的装束打扮,如果史迪威真的敢动手,加西亚未尝没有杀人灭口的觉悟。
好多年后,埃米再次和泰利莎重逢,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才明白这个夜晚里潜藏的危险和杀机。当时的埃米只是觉得稍微有些尴尬,怎么就遇到这种事情了呢?一边在心里暗暗猜测两个人会不会打起来。如果打起来的话,谁会赢?还有要不要劝架的问题。
虽然史迪威在魔法上很有天分,深得戴维德老师的喜爱,埃米心里还是倾向于加西亚会获得胜利。二阶武士对二级魔法师,看起来魔法师的胜算大一些,但史迪威他离加西亚太近了,在这个的距离上,就算是埃米发动攻击,史迪威也未必能够接下来。
加西亚和史迪威正处在这样一种微妙的气氛之中,打也打不起来了,但谁都不能就这样转身就走。史迪威明显是准备吃下这个耳光的亏了,但他却并没有一丝服气的样子。他俩互相瞪视,这时候,谁要是一言不发的就退了,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埃米也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悄悄的退走。他来的时候,加西亚刚刚给了史迪威一个响亮的耳光,气势已经攀升到顶点,一边说话,还一边防备史迪威暴起;而史迪威也气到了极致,又忍到了极致。以至于埃米靠近的时候,他俩谁都没有察觉。但他们毕竟都拥有二阶的成就,正常情况下,五感都比正常人敏锐许多。当埃米想要悄悄走开的时候,反而被他们发现了。
加西亚回过头来,认出是埃米,那个康德武士特别关照的小武士。他脸上阴冷凶狠的表情瞬间融化,展颜一笑:“哟!埃米,好巧啊!你们聊,我先走了。”言毕,转身离去,毫不拖泥带水。
埃米只好回报以微笑,并侧身让开。心里说,我们聊个屁啊,我只是个无辜的路人甲啊,大哥!虽然我是一个了解真相的路人。我一直看你们讨好泰莉莎大人,有时我也是想学一学的,但我啥也没做啊!我跟你们完全没的聊啊,我只是路过的时候,被你们的动静吓到了。
然而埃米无法解释,也没人想听。就像他清楚的意识到,泰莉莎和他之间巨大的身份差异。整个哈里斯学院,只有泰莉莎大人拥有属于她自己的狮鹫,独一无二!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向泰莉莎献媚,实际上埃米也是有些郁闷的。
史迪威恶狠狠的剜了埃米一眼,越过埃米,也气哼哼的走了。只留下埃米,有些莫名的站在杂草之间。夜色更深,埃米挠挠头,无奈的返回自己的寝室。小白还不忘朝史迪威离去的方向低吼两声,好像在说,喂,你小子这么明显的敌意是几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