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小小的配方或者说汤剂,把整个郡城的风云都搅动了起来。
对于这些。
许广陵不关注。
许同辉虽有心关注却信息不多。
田浩则是完全的懵懵懂懂,身为普通人的视野让他完全不知悉这其中的种种,这个汉子只知秉从着少爷的指示,用心用力地给同福楼办事。
因为郡守府极其鲜明的态度,三人一时之间,虽身外风起云涌,身边,却是云淡风轻。
许广陵的夜,是安静而又充实的。
在那个太阳落山万物都步向休养生息的夜晚,他不是谁的少爷,他也不是庄明堂,他甚至连许广陵都不是。
那个时候,他就是他。
一个和天地同处共默的生灵。
一个调动庞大知识潜心推导着“平凡之路”的修者。
一个漫翻书卷的读书人。
这三个不同的身份,划分出了三个不同的时段,而又共同地组成了属于他的夜晚。
夜晚,大树上,小木屋中,又或小木屋外,这个时候的许广陵,是最真实也最自然的存在。
或许只有他栖身的这棵大树,又或者整个大院里的花草树木,略微地能知道一些东西。但它们的意识,也仅限于能“略微地知道”而已。
当晨曦渐渐来临。
当东方天际类似于前世启明星一样的三颗星辰渐渐黯淡下去。
当虽然还不见身影但已经把亿亿万万光芒洒遍天下的太阳即将从海平面上升起。
当那些灰暗的云水渐渐变得光彩照人。
新的一天,开始了。
这个城池也从沉睡中苏醒,东街那边,山货交易市场那一带,会有偶尔的一些声语被晨风捎来。
许广陵的白天,除了早晚各锻炼一次之外,就没有其它事了。
当然,这个大院的改造还正在进行中,并且估计要持续好久。但这事真的不用急,零敲碎打地,一天改造一点,既舒心也惬意。
而且许广陵大多数时候只是动动嘴,最多也只是做些示范等,然后绝大部分的操作,都交给了许同辉。
许同辉都快要成为“百工实习者”了。
他既是木工,也是石匠;也是挖坑者,也是伐木人……
此君任劳任怨。
不但如此,他对自家少爷的崇拜程度也日渐加深。
如果用逐渐升高的水位来形容,是那水,逐渐地漫过脚面,漫过小腿,漫过膝盖,漫过腰身,漫过肩背,漫过头顶……
继续漫,向天上漫。
这一天,早饭之后,许同辉正期待着今天会有什么新操作的时候,就见许广陵对他说道:“许叔,我们去外面转转。”
那当然好。
怎么都好。
于是两人就相偕出了大院,许同辉在前,许广陵在侧后,扮成了叔侄的架式。
许同辉已经扮演得很自然了,正所谓一回生两回熟,三回就不是扮演了,而是近乎于“本色”演出。
“小陵,我们去哪里?”许同辉问道。
这个最初很别扭的称呼,他现在叫来顺口之极。
“许叔,我们就随便逛逛,东城,北城,西城,南城,哪里都行,逛到哪里算哪里。”许广陵道。
许同辉点点头,表示收到。
鉴于这一世定下的“入世”的宗旨,许广陵自然是要了解这个世间的方方面面。
城池中,草木也好,建筑也好,店铺也好,行人也好,这一切,全都是信息,而且是极为丰富的信息。
单以行人来说,许广陵现在虽然没有天眼在身,但很多时候他早就用不着那玩意了,纯属累赘,而此时,单纯地用这肉眼凡胎去看,行人的健康指数,以及平常的生活状态,也都清清楚楚。
青水城的灵气指数,是一点二。
而这安南郡城,则要略高一些,已经达到一点三的程度了。
或许正因为这一点,不论是青水城中,还是这安南郡城,普通人的身体健康指数,也都普遍地比前世要高上不少。
同样因为灵气的原因,草木的生长状态,比前世要好。
庄稼,也是草木。
所以尽管没有化肥农药等东西,这里的主粮等产量也还是不错的。
普通人家,就算肉食较少,通常也不太会挨饿。
总的来说,这西南地境,“太平盛世”。
这一征象,也较为明显地表现在普通行人的面容神情上。
而他们的衣着,其实也包括许广陵两人的衣着,比之前世的时候,就差得太多了。
地球上,如果跨越时代,从古到今地看时尚线,或者说单纯地看“衣饰”,就会发现,随着时代的发展,变化主要是两点:
一是式样越来越多。
二是衣饰的材料也越来越精致。
第一点是文化。
第二点是文明。
文化与文明交相演绎,共同构成了衣饰的进化。
文化是软实力,一直在进行,诚如那句话所言,“日新,日新,日日新”,往往都是小小的改动、小小的创新,一点点地积累,直到繁花烂漫春满园。
到得后世,那已经是一座煌煌大观的艺术馆。
文明是硬实力,它的递进是跳跃式的,也即一两百年甚至一两千年都没有什么变化,然后突然地,向上跳了一下。
这一跳,就跳到了一片新天地。
然后几乎所有衣饰的材料,都得以更新、更替。
更好的、更精致的、更结实的、更轻便的、更熨帖的……
文明翻篇,文化狂歌。
新材料的问世,往往也带动新式样的繁衍,那也是类似于“宇宙大爆炸”的局面。
前世,许广陵是不关注这个方面的。
但奈何他的弟子沈欣关注,后来,在她也获得了过目不忘的能力之后,她把“衣饰、时尚”这个方面列为自己的一个重要研究方向。
许广陵身边,包括他自己在内,所有人的衣饰,都慢慢地被沈欣给接管了。
她组建了两个研究中心,也正是对应上面的两个。
许广陵不关注,也未研究,但这并不妨碍他偶尔一时兴起,浏览一下沈欣的研究成果,顺便也在一些大的层面,给她以指点。
衣饰也好,时尚也好,什么都好。
在一个大宗师的眼里,那些,都是修行。
也都可以是修行。
而身为他的弟子,也完全可以在这些事务中,积累修行的领悟,找到修行的方向。
此刻,看着这些行人的衣饰,许广陵在觉其简陋拙劣的同时,不由得就想着,是不是可以找些人来,办一家衣饰馆?
衣、食、住、行。
住和行且不说,“食”,他已经抛出了一个东西。
算是在安南郡城,又或者更大的范围内,落下了一个棋子。
或许可以再落一个,“衣”。
衣也好,食也好,这些看似与修士无关,但只要是人,又怎么能离开衣食?
而通过这两途,他也完全可以藉此和这个世界的修者,建立一种别样的关系。
嗯,别样,也别致。
要不是他需要切身地推演并验证另一条大宗师的道路,并且有些修士也需要他上升到相应的层次才能产生交集,许广陵甚至都想这一世干脆就不修行了。
他可以教出一些弟子或门生,如许同辉,如田浩,如以后应该还会有更多的人。
这些人,将遍布人阶、地阶、天阶。
而他自己,自始至终,都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着。
仅仅凭藉一些与修行无关的“小玩意儿”,如食,如衣,等等,在这些方面,以完全凌驾于这个世间的层次,君临天下。
那应该,也会有点意思?
如果不涉修行而仅仅将这些“凡物”推到极致,在这个以修行为主体的世界,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