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宏渊前来,必然是将周懿命他调查之事办妥了,所以才这般神态轻松。虞兮这两日为避嫌,一直都在慕容雪的住处,寸步未离,所以并不知周懿和宏渊所谋之事。
“真的不需要我避讳?”
周懿颔首道:“你是局内人,又是受害者,宏渊所说之事不必瞒你!”
“那,承蒙信任,虞兮……多谢了!”她微微抬手,此时虽被人诬陷蒙冤,但听了周懿这几句话,心里还是颇为受用。
宏渊定了定神,正襟说道:“公子吩咐的事,弟兄们丝毫没敢怠慢,一整宿都没睡!介于从严姑娘住处到夫人那里有多条岔道,兄弟们集思广益,最终分三路逐一去排查她可能脱身的地点……”
他兴致勃勃地从头说起,周懿哪里有心思听他这般长篇絮叨?遂一言截了她的话,“你匆忙跑过来,就是想让我知道你有多么精明能干吗?我和虞姑娘还有很多事要做,没工夫听你说书,将重点,她在哪脱身的?又都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之后又有什么样异常的举动?这几点,一个都不要拉下!”
宏渊一听,立即皱了眉头,“啊?”
“啊什么,还嫌虞姑娘手劲儿不够大吗?”
说着,转头看了虞兮一眼,虞兮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上来就又要揪他耳朵。
“好好好,要不是我心细,今天这个耳朵是要不得了!”他抱怨中带着嬉笑,抬手说道:“我已查明,喜鹊昨日一直心事重重的,傍晚时严姑娘过去看望夫人她原本也是跟着的,可快到夫人住处时,她突然借故说肚子疼,所以就单独一个人回去了。当时是我疏忽,并没有注意她单独溜了出来,不过今天早晨,我命咱们的人过去套了她近来走得最近的几个丫头的话,昨夜她单独离开,极有可能去了西山的断崖!”
“西山断崖!”周懿不由叫出声来,眉头紧锁,“消息可否真实?”
“我也担心那丫鬟靠不住,反中了他人的圈套,所以又以其他方式向另外两个丫头逐一证实,结果缺如此前所说,喜鹊定时去了西山。”宏渊神色一沉,接着说道:“不过,话只能问到这里,再往深了刨,怕会惹起她们的警戒,打草惊了蛇,所以……”
“你做的没错,套话本就该适可而止。西山断崖,自当年哥哥在那里遇难以后,大家为了避讳,都很少到那里去!”他神色微动,不哀于形,“人迹罕至,又逢深夜,绝佳的密会之所!你查不到她昨夜所见之人并无大碍,我给你一个提示,你去搞定接下来的事。”
宏渊绷紧了脸,神色凝重地点头道:“公子请吩咐,我要再完不成,这两只耳朵都让虞姑娘割了去!”
周懿淡淡一笑,“山上的耳目众多,西山断崖必然是他们的一个连略点。纵是智者谋事,也难免百密一疏,这些年来,西山虽然没人再去过,可他们忽略了一点,越是如此,那就越容易锁定他们的人!”
宏渊听着他的话,两个十指在脑袋前飞快的旋转,瞬间警觉,“我明白了!大海捞针虽难,长空猎鹰却易,越是寻常人不去的地方,就越容易找到经常过去的那些人!”
“不错啊,脑袋转的够快!有进步!”
被周懿这句话一夸,宏渊别提有多高兴。他正想趁机再显摆两句,却被虞兮一头冷水浇了下来,“别高兴的太早,不是那些人,而是那个人!”
宏渊挠着头问:“姑娘的意思是……他们连略的,只有一个人?”
虞兮嘟着嘴瞅了周懿一眼,“你调教的人,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宏渊嘿嘿一笑,“还请公子明示!”
周懿皱着眉头叹道:“越是机密的地方,就越少有人知道最好。对方在背后算计我们多年,必然在我们身边安插了大量的眼线,可这些人未必都靠得住,一旦有一个失手落网,或者被我们策反了,那这个人知道的越少,对我们的那个死对头来说损失就越小。所以,他们的消息由一个固定的连略人从西山传递过来,然后逐一派发到某一个具体的执行者,而这个连略人却不参与任何行动的实施。这样一来,一旦任何一个人出了问题,便由这个联络人逐一通知到其他人,由此来达到规避覆没的风险!如此高效地运作,又能保障大局的安全,所以西山断崖那个地方,知道的人不会超过两个!”
宏渊如迷梦惊醒般,张着嘴惊讶不已,“那我就去好好盘查这些年最常往西山去的人,只要抓到他,那这些事不就结了!”
虞兮嗤鼻笑道:“要是你,你会把如此重要的任务随便交给一个,一旦被抓后就会坦白的人吗?”
“姑娘的意思是?”
“先去查,不要打草惊蛇。这样的人一旦暴露,往往都是以死灭口,绝不会让你从他那里得到一丝线索。眼线白鹤山暗箭丛生,皆是这些藏在暗处的耳目所为,若想没有后顾之忧,拔出这些毒瘤势在必然,而这个唯一的联络者,则是你找到其他下线的最佳途径!”
宏渊拱手膜拜,“姑娘神思敏捷,宏渊受教了!”
“为什么拜我,这都是你家公子的意思,我随口解释了一下而已。”
宏渊嘿嘿一笑:“公子谋深,姑娘却知之甚之,确实让宏渊折服!”
说罢,按照周懿的提点,点着随从们又急忙离开了。
望着他离开的身影,虞兮蓦然长叹,“总有查不完的事情,这件事,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我真担心宏渊……”
“担心他什么?不能成事,还是总会慢人一拍?”
“你知道,我们的对手有多强大,我总觉着,咱们被他带着走,从一个深渊跳向另一个无底洞,好像被算计的局势永远无法扭转一样!”
周懿冷眼笑道:“怎么无法扭转?时机未到而已!”
“对手的挑衅一个接着一个,我们只有应对的机会,毫无反手的态势,你说,怎么扭转?你说的时机,又在哪里?”
“与狼共舞,岂能不三思而后行!我们现在的一举一动,也许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中,不过这都没关系,我就是要让对方知道,形式一直都偏向于他的一侧,这样三日之后我才能让他载得无法翻身!”
“你有办法了?”
“拭目以待……”周懿阴森的眼神透露出几分狡黠的目光,不过却让人看着心里极为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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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鹊从西山回去以后,将那个字条打开看了一遍,不禁被那个’主人’的才思震住,钦佩之意油然而生。
她是见过周懿书箱里虞兮的书信的,所以对虞兮的字迹记忆犹新。当夜,她便仿着虞兮的笔迹,将那个字条抄在一张黄表纸上,趁着夜深幽静,周懿又不在院中,便悄悄潜入他的住处,经书房绕道其后,来到供奉虞兮母亲的祠堂,将那张抄好的字条用火少了一半,剩下一半未烧着的地方,赫然可见“母亲厚德于斯,其人不思回报,天地当诛之……近令其负毒而终,母亲之仇报矣!”
然后将那未燃尽的已报往香炉里一扔,反手关了门,悄悄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