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岳平母子逃出冤人村,又逃入七狼山,遇朝廷秘府捕杀,却又为尚婉父女所救,索性一并去了尚婉的籍贯林间府,可谓有惊无险,逢凶化吉。
而同样逃出了冤人村的钟起与张氏母子,却没有如此幸运。
母子俩又不敢往人多的地方去,只能在荒山野岭,傍石而睡,依树而眠,渴了尚能找些沟沟河河的水喝了,饿了却没有食物,这春天的季节,地里也并没成什么成熟的作物,张氏也曾摘些野菜来吃,但实在难以入口,又心疼钟起这孩子,禁不住伤心地呜呜哭起来。
钟起反倒安慰起自己的母亲:“娘,我不饿。”
即便自己嘴硬说着不饿,但自己的娘也饿啊,这钟起心里也百般不是滋味。
如今娘俩身上又没有银两,买也买不得,偷也偷不得,眼看只有等死的份。
张氏想想,也不管了,还是到附近找个镇子,哪怕乞讨,也要寻些食物来给孩子吃了,即便被抓了杀死,也好过娘俩这样慢慢地饿死好。
于是,拉起钟起的手:“起儿,咱们去镇子上。”
而这附近的镇子便是与龙安城齐名,但不对等的凤安镇。
两人来到镇上,看了几个卖包子馒头的摊子,本想上去讨要几个,还没等娘俩张口,这摊主见了二人满衣满脸的泥士草叶,一身的腌样,怕影响自己的生意与形象,直接动手便哄走了。
这张氏向来都是面子薄的人,拉着钟起,转悠了半个凤安镇,宁是连个馒头渣都没到手。
想到可怜之处,眼泪止不住又下来了。
忽见一处摆了个案子,旁边还立了牌子,上写着:收奴。下文书:士族丰氏,现以市价收奴,男女不限,酌情议价。
钟起自然也识得这些字,拉了下母亲张氏的手道:“娘,要不我们先卖身为奴吧,总归有饭吃,有地住。其他的日后再做打算。”钟起也是不想看着娘亲这样在外面流落,忍饥挨饿,当下的处境还不如做个奴仆的好。
张氏也是这么想,即便为奴,最起码有个地方安身,起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得给孩子吃个饱饭吧。
便拉了钟起来报名。
反正也不是官府,张氏便把两人实名报了,按了指印,便是入了丰家的奴籍了,负责收奴的李管家,还给了母子二人三两银子的卖身钱,张氏忙让钟起去旁边的摊上买了几个大馒头,娘俩一路上啃着馒头,随李管家去了离凤安镇十几里地的丰家村。
这丰家不大,前后不过两进院子,家主丰光是商帮士商中的一个生意人,常年不在家,家中有个正妻周氏,一个妾室黄氏,正妻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丰原,女儿丰卫,妾室也有个孩子,还在襁褓之中。丰原、丰卫与钟起年龄相仿。
不过,这日家主丰光是在家的,见到管家带着脏兮兮的母子二人进来,看都未曾看,连忙摆手:“下去吧,下去吧。”
钟起与张氏母子二人,被安排在前院侧门出去的一个巷子的偏房,一溜十多间,都是些下人住的地方。
不过母子二人,总算是放下心来,自此便有了个吃饭睡觉的地方。
张氏被安排到灶间,钟起本就是买张氏进来,买一赠一的,年纪小,也不指望他能干什么,放给张管家随意安排着打些下手。
这张氏梳洗打扮起来,也是个百里挑一的漂亮女子,第二天穿过这前院的时候,许多的仆从丫头都直了眼看她。
“李管家从哪儿买了这么漂亮的厨娘来?”
“听说还带着孩子。”
丰家的护院何天,正好经过,也不免注意到了张氏,做为一个三十出头还没媳妇的青壮男子,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是李管理刚买了来的?”他问一个正在打扫庭院的妇人。
妇人冲他笑道:“何护院是不是看上了,求老爷赏给你呗。”
何天笑笑,转身走了。
说起这护院,并不是每天站在大门口,黑脸黑面的那种,丰家设在这乡下,连从门前走过的人都不多,自然就不需要设什么门卫了,何天不过是挂了个护院的名头,凭着一身的功夫震震些想打丰家主意的贼人,所以,日常并没什么事,他的身份也并非仆人,与丰家只能算是雇佣关系。
正是因为这种关系,何天在丰家里除了后院的内宅,前院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进出,包括张氏分配到的厨房。
可能何天也确实对张氏动了心思,找各种理由跑去厨房的次数比往常多了起来,一会儿过来抓把花生,一会儿过来拿根大葱,要不就非要挤进来打下手,张氏倒不在意,另一个与张氏一起在厨房干活的老婆子营氏急了就赶他出去。
钟起日常的事便是随时听候李管家的,有时会派去干些杂活,大部分的事情不过是去传传信、叫个人什么的,没事的时候便呆呆地一个坐在前院大树的边上想事情。
在想秦氏与显氏两位娘亲,还有岳平、显锋两位弟弟,也不知他们在哪儿,有没有凶险,日后何时才能再见到,不免伤感起来。
何天走过来,拍了拍他的头,问道:“起儿,又在想什么呢?”
“噢,何叔叔。”
“没事的话,要不要跟何叔叔学学武艺?”
钟起一听,高兴地跳了起来,学武?他怎会不想,如果有身功夫,就可以保护母亲,也不会再怕恶人欺负。
“那我就拜您为师!”一边扑通跪下,磕了几个响头:“师父在上,请受弟子钟起一拜。”
何天笑着拉起来:“好了,好了。”
自此,这钟起便多了件事,就是跟着何天学武。
让何天没想到的是,钟起还真是有极好的练武天赋,而且悟性极高,无论心法,还是招式,只需一遍便铭记于心,只一个来月,竟然不知道教什么了,只能让他自己慢慢去练习去领悟了。
就这样在丰家待了一年,钟起年纪虽还不大,但人聪明又肯用功,这武学一技,倒也练得比许多习武多年的成人都强上许多,令得何天非常有成就感,有个有出息的徒弟,这是习武之人的最大心愿之一,甚至于比自己的武学进阶还要开心,因为后继有人啊。
家主丰光,这段时间估计商帮的事情不忙,除了偶而出去见见朋友,喝喝花酒,大部分时间都在这丰家村的宅院待着,待着待着,终于注意到厨间里竟个如此美貌的厨娘,丰光本就是个十分好色之人,这眼皮子底下的肥肉怎么会轻易放过,但这张氏一直分在厨房,也不好调了来服侍自己,但免不了隔三差五的故意在非饭时的时候,着人叫了张氏给他准备些酒菜什么的,逮着机会摸摸蹭蹭总是有的,但也不敢太过放开手脚。
张氏身为奴仆身份,不好直接让家主下不来台,但还是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这丰光天天在心上念着,知道单纯的撩拨也解不了心渴,强来必定会遭张氏反抗,反弄得尽人皆知,便想着如何能说服她从了自己。
但百般试探,无论隐晦或直白,张氏一概置之不理,惹得丰光一肚子怒气,又不好发泄,再加上看到张氏与何天偶而说笑间眉来眼去的样子,越发的醋意大发。
偏这日,钟起走路的时候出了神,不小心擦碰了小公子丰原一下,那丰原过来对着钟起便是一通猛捶狠踢,钟起被打的急了,便推了丰原一把,却不曾想经过了一年何天指导下的武学修练,随手一推,竟把身子比他还要高些的丰原撂了十步以外,那丰原头也磕破了,脸也擦伤了,躺在地上又踢又蹬地嚎哭起来。
这下被早因张氏的拒绝而憋了一肚子酸气的丰光找到了机会,以行凶伤主、管教不力的罪名,把钟起与张氏母子二人分别打了二十闷棍,直打的两人皮开肉绽,床都下不了。
也不安排人帮着治伤,何天便从外头的药铺中买了些药膏回来,交于张氏,一边叹息道:“看着你们母子无端挨打,我空有一身功夫,却没法出手,真是让人觉得烦闷。我也知道这丰光在打你的主意,无论你从与不从,以后在这丰家都难有好日子过。倒不如随我离这地方,对你对起儿更好。”
“只是怕连累了何大哥你,我们母子”张氏欲言又止,话到喉间又哽住了。
何天道:“我怕什么连累,有如在这儿受这般窝囊气,即便不是因为你们,我也该走才对。如果信得过我,倒不如跟我去西山府老家的山上做个猎户,日子反倒舒坦。”
秦氏想了想,以目前的情景,在这丰家确实没法再待下去了,便道:“只要何大哥不嫌我们娘俩拖累,那就谢过大哥了。”
何天本是山中猎户出身,是个粗放的汉子,听闻此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连忙摆手:“不嫌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