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卿儿才不理他,怀里抱着唐细凤的长刀就走出门去,口里还叫道:“时辰不早了,索性就把早饭和午饭合在一起吃了。看来这学刀还真是件苦差事,弄得觉都睡不好了。”
唐细凤一边听着她的唠叨,一边跟在后头走着,随手带上房门,就往楼下去了。才一出了客店门口,就见街上人群两下散开,恭恭敬敬的神气,唐细凤朝城民们充满敬畏的目光望去,发现宽阔的街衢尽头一道狂暴的兽啸隆隆传至,好似虎吼。
啸声渐近,白石板铺就的长街之上,一阵地动山摇的晃动感,唐细凤目光锐利,一眼却就瞧出了那是一头天地间少有的蛮兽。未及多时,一头体长丈许,金瞳紫鬃,豹首龙尾的莽荒异兽已是走至身前,气呼如雷,口喷浓雾,背上盘膝坐着一衣衫褴褛,破烂叫花模样的年老道人。
洛卿儿一看这蛮兽如此神骏威武,威风凛凛,心下倒是十分的欢喜,直看得欢欣鼓舞,挣跳着就要跑上前去,却被唐细凤一下拉住,警告她道:“卿儿,你干嘛,疯啦,追那蛮兽干吗?”
洛卿儿笑意盈盈的应道:“你看那头狮子多可爱,多霸气啊。我也想养一只,还可以坐着逛街,人家肯定羡慕的。”
唐细凤不由想笑她幼稚,可终还是忍住了,为她分解道:“那才不是什么狮子,它叫呼雷豹,是西域所有,不过仍是天地之中凶悍嗜斗的蛮兽之一。”
洛卿儿美目笑得微微眯起,眉弯似月,露出两行碎玉来,似是更喜道:“原来是头小豹子啊,那我更喜欢啊,肯定跑得可快了。”
唐细凤无奈洛卿儿的喜好果非寻常之人可比,一摇头道:“走罢,吃饭去吧。你别看啦,人家的坐骑能让你骑吗?”一壁厢说着,一壁厢就已一手拉着还自延颈悬望的洛卿儿就走。
用完了饭,一顿饱餐下,洛卿儿走在街上,又开始四下里张望,好似在寻些什么东西。唐细凤以为她还惦记着之前的呼雷豹,就朝她道:“怎么,找那呼雷豹啊?”
洛卿儿却又一副不屑的口气道:“找什么小豹子啊,我是在找打铁铺或者兵器铺,买把刀来练练。不然,整日的抱着把刀,又不会用,那不是装侠客嘛,我要做真正的侠客。”
唐细凤脸色认真起来,就连语气也谨慎凝重了许多,郑重的问了她一句道:“果真不后悔?”
洛卿儿一脸天真可爱的应道:“谁后悔,谁是小狗。”
唐细凤暗暗道:“发好重的誓啊。”
洛卿儿看他神色不对,问道:“你嘟囔什么呢在?”
唐细凤道:“哦,没什么,我在想给你买把什么刀好呢!”
洛卿儿把怀里唐细凤的刀捧出来一看,一眼鄙夷的嫌弃神色道:“肯定不要这样的,太丑了。最好是定制一把,我要镶些翡翠金玉在上面,玛瑙作柄,赤金为刃,琉璃刻鞘,那才好看呢!”
唐细凤看了洛卿儿已然满脸神往的神气,难免泼她一盆冷水道:“姑奶奶,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玩物首饰,要那么好看干吗?”
洛卿儿反口就回道:“我是女孩子啊,佩刀当然要好看点啦,不然要刀干吗?”
唐细凤回道:“你买刀不是为了练刀成为侠客嘛,怎么好像又成了装饰品了。”
洛卿儿面上一羞,突然娇声娇气的说道:“哎呀,谁说侠客的刀一定要是你那样的,古拙平素之极的,一点都不好看。”
唐细凤道:“可是,你要那么好看的刀,能伤得了谁。对打的时候,刀上掉下块翡翠来,怕受伤的还是你自己啊,会心疼!”
洛卿儿突然脸色一变,隐隐透着些寒气,口气业已变了味,带着几分威胁的意思问道:“你买不买?”
唐细凤现在不求天不狂风暴雨,只求洛卿儿能不闹腾自己,勉强一点头道:“既是你要买,那就买咯。”洛卿儿听了心花怒放,喜跳练练,可是唐细凤又是一耸肩道:“我买是想买,可惜钱囊羞涩,所以,那就没办法咯。”
说完这句话,唐细凤脚不沾地就往前跑开了,洛卿儿气得香腮鼓鼓的,金莲微一踱地就叫喊着朝前追去。
二人一前一后沿街跑了好一阵功夫,均觉疲累,可巧就有一间铁匠铺在前头,唐细凤朝后把手一招道:“卿儿,这儿就有铁匠铺,咱们进去看看罢,说不定就有你中意的。”
洛卿儿追了上来,一下子就跳在唐细凤的背上,气如兰麝,浑身香汗涔涔而下,轻轻在唐细凤耳边道:“小凤子,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去罢。”
唐细凤故意逗她道:“作为一名刀客,你的体质可是不合格,才跑了没几步就气竭脱力了,岂不是连逃跑都没得逃。”
洛卿儿螓首伏在唐细凤肩头,轻声回道:“有你在,我不用逃跑。”
唐细凤也未续言,就一径望前头不远的铁匠铺去了,不过须臾的功夫,就已到了。洛卿儿听得里头敲敲打打的声响,却好似立即来了精神,忙即下了来,走到前去,掀开布帘进去,哇的一声叫了出口。
唐细凤紧随在后,进了内里,发现东壁下是一座打铁炉,炉边上站定一口上身赤裸,腰系围巾,正挥锤打铁。忽见布帘被挑起,转过身来正见有一男一女两个少年模样的客来,笑问道:“贵客,要铸造件什么器用?”
洛卿儿走了前去,四顾一周后即道:“老板,你这有什么比较好看的刀,没有嵌玉镶金,珠环翠绕也行,好看些即可。”
老板却是一愕,有些忍俊道:“小姐,您是要买刀还是买首饰啊?”
洛卿儿听这老板也是和小凤子一个口气,有些着怒,可刚要开口与他理论就被唐细凤一下拉住,自上前去回道:“老板,别听她说,我们打一柄长刀,长有三尺,阔三寸,不过铁需精铁,钢要点钢,打造得坚韧轻盈最好。”
那老板朝唐细凤一竖拇指道:“贵客看来是极懂刀之人,好,还请客官明日再来,到时自有宝刀奉上。”
二人辞了铁匠铺,二人顾自逛街游玩去了。次日再临时,那老板已是在彼候着,桌上安着一方桃木匣。老板迎了二人来至桌旁,拱手道:“二位贵客,刀已铸好,还请验收一下。”
唐细凤点了头时,洛卿儿早已抢上,揭开木匣盖,一眼落在刀上时,就觉满目精光四射,冷芒森森,刀身纤细,宽窄合宜。洛卿儿伸手取出,握在手里却似轻若无物,微一轻舞立有丝丝刀鸣响起,大是称心适意。
唐细凤已是不消去掂量就知知道此刀决是不差的,遂即与老板算还了银钱,将刀封于木匣之内,带回了客店。
唐细凤坐在桌旁,先是给洛卿儿传授了一些练刀前的基本要诀与吐纳之术。洛卿儿颖悟秀异,自然一点即透,触类旁通,很快就已登堂入室,彻悟了这些诀窍。
洛卿儿急于习学刀诀招式,故此一番死缠烂打终是让唐细凤松了口,道:“学刀与习剑不同,口诀倒是次要,练刀之人自己首先要培养出一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霸道气势来,这是首重。”
洛卿儿蹙着眉问道:“为什么?”话才一出口,就被唐细凤抢断道:“你学不学?”
“学,我学。”声音早已渐次地落下来。
“那就好,多看多听多练,用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小有所成了。”唐细凤略微一忖道。
洛卿儿再不捣乱,认真听到了最后。不过果不其然的是,虎头蛇尾,临末了的时候早已伏案呼呼大睡。唐细凤把她抱回榻上睡下,而自己则在桌前坐炼一宿玄功,内力也似微涨了几分。
翌日清晨时,洛卿儿赖床不起,却硬是被唐细凤拉起,并告诉她道:“练刀最忌懒惰,三百六十五日,无论寒来暑往,一日也不可或缺,每日都要勤练。想要屹立于众人之上,那就要付出比别人数倍不止的努力和血汗。”
洛卿儿何曾吃过这苦,不过心里还是很想学出一番境界来,也就强打精神起了来,又跟着唐细凤学了一整日的刀诀,堪堪抵暮才得休息。
唐细凤正在盘膝坐炼,将养真气,调运内力之时,却是嗅到了一丝极细极淡的腥死腐烂之气来。跟着,唐细凤双目猛然一睁,先往门处去将门反锁,嗣后苏秦背刀,自楼窗里纵跃出去,宛若一只隐形遁迹的夜魅,在屋梁上疾行,转眼即已消失在如潮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