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凤祭的初赛选拔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我最后还是接受黎瑾祈的建议,与他请来的绣娘们共同完成参赛用的衣服。我揉揉酸疼的脖颈和肩膀站起身,轻手轻脚地将挂在一边的外衣披到正趴在桌上熟睡的咏真身上,随后抱着衣服悄声出门。
“四嫂的组别出来了。”黎瑾祈迎面而来说道。
我接过他递来的木牌,疑问道:“咏真与我是一组的么?”
“不是。”他自怀中取出另一块牌子,“看时间安排,咏真那组稍晚些。”想到什么后,他说道:“小组名单阿二稍后会送来,嫂子还是先去休息罢。”
我点点头将木牌交还,系好自己这块悠哉哉回房。
阿大正在为黎瑾恒换药,见我进来只简单问了句好,黎瑾恒开口问道:“如何?可是完成了?”
“完成了,而且我还拿到了号码牌。”
阿大道:“目前已知的是,有近十名女子因不同理由退赛。”
“是尹雪裳做的吗?”我问。
他答:“彩凤镇内有这种号召力的不多,尹小姐算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整理好用具,端着托盘起身,“姑爷的眼睛还是不见好,但从脉象上看,体内的余毒应当清除殆尽,我想重见光明是指日可待。”xdw8
“多谢。”我送他出门,回来后到桌边坐下开始掰早饭剩下的馒头,对黎瑾恒道:“咏真不与我一组,看来这回是要孤军奋战了。”
“紧张吗?”他捏着床柱就要起来,我忙搁下馒头过去搀扶,待安然送他到桌前坐稳后,回到原位丢进一块馒头,说道:“紧张肯定是紧张的,但与比赛无关。”
“暗夜郎军团这回派来的人并不多。”
“你怎么知道?”
他抿了抿嘴唇,“彩凤镇对于那托而言只是计划中不甚重要的一环,能得到自然是好,可失败了他也不会着急。”
“就像他把我们当老鼠耍一样?”
“大致如此。”
我握紧馒头看向他,“那托为什么非要争夺王位不可?夜澜的治理能力大家有目共睹,现在的夜郎国无论是经济还是文化,都比过去的强盛不少。只要百姓安居乐业,又何必要去计较为政者是谁?”
“你的想法在黎国行得通,但对于那托他们来说却是不行。”他指腹在杯壁上摩挲,“夜郎国自古以来崇尚武力,在他们的认知中,过于安逸的生活只会消磨那些勇士的斗志。而夜澜的统治虽说使得夜郎国更为富足,但他实行的是平和发展政策,与重视军事的夜郎传统派长年有龃龉。而那托则是传统派最为推崇的君主人选。”
我道:“有的时候还是不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好吧?夜澜的改革不是完成得很好吗?为了那些奇怪的传统又让百姓回归曾经的水深火热,这些传统派们的想法我可不敢苟同。”
“其实夜澜骨子里还是存着传统派的血液,不然他也不会训练出多支精兵,还征收国内的女子去加入黑云城娘子军的阵营。依我之前获知的情报来看,他们舅甥之间最大的矛盾并不是在对于国家的治理上。”
“那在哪里?”我伸手喂他一块拇指盖大小的馒头,“难道是在王后身上吗?一边是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哥哥,一边是从自己身上掉落的肉,换作我是王后,想必也是做不出抉择来。”
黎瑾恒摇头,“王后的本愿就是想扶夜澜上位,听说当初还请那托当任尚且年幼的王子的摄政王,可是后来.”他轻叹出一口气,“那托这人说到底还是有些感情用事,最后竟选择以下犯上,发动政变企图取而代之。”
我搔搔自己的脸颊,好奇地观察他,“你怎么这么了解这些事?难不成是我哥告诉你的?”
“我曾经参与过这场争斗。”黎瑾恒说得云淡风轻,我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他在火海中浴血厮杀的模样。当年的夜郎内战由文战逐步演变及武战,双方大军整整对抗两年,一时间哀鸿遍野,昔日富饶强壮的夜郎国在一夕之间崩塌,数以万计的夜郎百姓自各处涌来,根据黎国州志记载,当年光是安置这些灾民就动用了黎国近三成的国库资源。后来,这场战役也成为了黎国外交史上不可抹去的重要一笔。根据姜靖昕的说法,当初是姜靖明私自调动黎国兵马支援夜澜,这才打败那托势力,将功补过保住将军之位。
“你那时是在哪个位置?前方大战场还是后方大本营?我猜是后者吧,毕竟父王那么疼爱你,不会轻易同意你涉入险境。”
黎瑾恒笑道:“我当时负责押送粮草。”我在心里打了个响指,难怪姜靖昕没有提到黎瑾恒的名字,人人往往都会记得台前的人物,哪里会分心去关注在幕后付出之人呢?
我拍拍他的肩膀,“这也是个非常重要的工作。人是铁饭是钢,将士们吃不饱饭,我大哥再有神通也斗不过身强力壮的夜郎士兵啊。自古以来人们都喜欢崇拜打败敌人,意气风大的英雄,但我认为那些在后方默默坚守的人也都是值得尊重的。”
“晗儿真是.”他摸了摸我的脸,低头轻啄一下,笑着柔声道:“真是招人喜爱。”我抚着还残存他余温的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午饭后晗儿可有安排?”
我摇头,心道他现在瞧不见,便回道:“大抵就是例行睡个午觉,别的倒也没什么。”
“那等午睡起来,晗儿带我去初赛现场观摩可好?”
我当即回答:“不睡了,吃完饭就去。”
“听晗儿的。”
初赛的舞台搭在镇中心的广场,一眼望去乌泱泱的都是人头。舞台附近的楼阁都已是人山人海,好在阿大事先在作为最佳观赏区的酒楼二层为我们预订好位置,我探头瞧了一会儿,坐下对正在剥坚果的黎瑾恒道:“那些女孩子的参赛服真是好看得很,就算有人宣布退赛,我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平常心便好。”
我撑脸看他,“明明是你提议要出来看比赛,可现在看上去,你似乎并没有多大兴趣。”
“晗儿认为,我该用什么看呢?”他将手边小碟推到我身前,里头是满满的果仁,我心里生起一阵暖意,回道:“用耳朵。”他闻言轻笑。
彩凤祭的初选赛堪比现世的模特走秀,参赛选手依照顺序依次上场,在特制的圆台上展示自己的服装,并向评委介绍自己的设计理念。评委则会从选手的妆容、服装色彩搭配、衣上花纹的精致及创新程度等方面进行打分,每年的淘汰率往往在五成左右。
“与晗儿同组的对手中尚未发现可疑人士。”黎瑾恒放下茶杯,“倒是咏真那儿有点麻烦。”
“怎么回事?”
“垠栖这回有可能会亲自上场。”
我大骇,躲过了初一,结果还是躲不过十五吗?慢着,事情可能会有转机。
“如果垠栖前来,我大哥是否也会出现?”
“若情报属实,兄长应当会随行。”
我笑望他,“只要大哥能够现身,还愁治不住垠栖吗?”我此时并未发觉,有一双眼睛正在暗中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在楼上观赛约摸一个时辰后,我抬手打了个哈欠,果然还是要睡一会儿的好。
“晗儿困了?”
我摆手,“就是觉得有点无聊。今天比赛的选手里有问题吗?”
“有。”
“如果那托占领彩凤镇,他真的会开始往武力方向发展吗?”我问。
黎瑾恒来取果仁的手停了停,“或许是的。不过当年的战争给许多人的心里都留下创伤,这回他应当会谨慎行事。”
“可还是免不了一场争斗,对吗?”
“将你卷入这些事,我很惭愧。”他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我隐约觉着他有点悲伤和自责,为缓解这样诡异的气氛,我笑问他,“你觉得大哥要是真来了此地,他现在会在哪里呢?”
“以兄长好凑热闹的性子,或许会和我们一样正在关注赛事。至于地点,我想你左手边往前数第二桌最为合适。”
我顺着他的话看去,霎时瞪大眼,“黎子长,你是神仙吧?”
那桌的客人与我四目相对,不久后起身晃荡过来,“你这狼狈的模样,我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惊喜地将来人自上而下地打量一番,忍不住朝他肩头捶了一记,“大哥你莫名其妙地消失这么久,我还以为你遇到什么危险了。”
姜靖明长腿一跨,坐到我手边,“危险是没有的,顶多就是麻烦。”又指指黎瑾恒问我出了什么事。
我挑肥拣瘦地把经过告知,他听后问道:“没怀疑过敷药草药的功效?”
“我偷摸着拿去问过大夫,他说都是些寻常的药材,主打消肿化瘀。听你这话,难不成是在质疑三娘姨送来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问他垠栖是否参赛,他没有正面回应。
“一旦垠栖与尹雪裳见面,遭殃的可是你。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去欠感情债。”
姜靖明端起新上的茶,“我可没有主动去招惹她们。”
“甭管主动被动,对感情不果断的大多是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