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曦老太太死了,盖着被子,一脸安详,睡着了一般。
病床上的甄曦和周游二人在丰麓寺外看到的老太太一样,个子瘦小、满头白发。
不同的是,丰麓寺外的她精神矍铄,完全不像是一个老太太,而今的她肤色过于苍白,脸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
甄老太太死了,是因为房屋倒塌,受伤过重,未能救治及时而亡吗?
她的身上,似乎没有没致命的伤痕。
很快,医院护士赶来,在一阵慌乱的抢救之后,甄老太被盖上了白布。
周游二人一直站在病房外,看着人进人出,隐约间听病房里另外病人感叹:
“刚才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死了?”
“是啊,刚才那个年轻小伙来的时候,他们还说了那么久的话。”
“小伙刚走就死,刚才……该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哎呀,别说的,怪吓人的……”
周游将病房里的话听的清清楚楚的,朝四周看一眼,并没有看到他们说的什么‘年轻小伙’。
“请让一让!”
病房门从内打开,医务人员将甄老太尸体推出来。
尸体上没有阴气,甄老太的魂魄没了。
病人口中所说的年轻小伙……
周游如梦初醒,转头和宋康仁眼神对视。
“你进病房里看看,我去楼下找找!”宋康仁一声低语,转身朝楼梯口去。
“你小心点!”周游对宋康仁一声嘱咐,回到病房。
甄老太躺过的病床上东西已经收拾干净,屋里,没有一丝一毫的阴气,甄老太死了,她的魂魄消失不见。
周游站在病床的角落,闭上双眼,在大脑里翻阅《阴阳录》,想要通过鬼差生死帛查询甄老太死亡的讯息。
很可惜,没有结果。
“老哥,刚才在门口,我听你说隔壁床老太太去世之前,曾有一个年轻小伙来过?”
周游无意识地来到窗前,装作漫不经心地问临床病人。
病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听到周游的问话,有些机警,反问道:“你是谁啊?”
“我……是甄老……奶奶远房的侄孙,听说她生病住院,过来看看。”周游随便编了一个谎言:“刚才一进屋就发现甄老奶奶死了,又听你说在我们来之前,有个年轻人来过,不知道是怎样的人?长什么模样,大哥你还记得吗?”
病人大哥想了想,道:“就是一个年轻小伙子,长得高高大大,挺帅气的。”
“穿什么衣服还记得吗?”
病人大哥想了想,道:“好像是黑夹克外套,带着一顶帽檐很大黑色帽子……”
“那你还记得当时他和甄老奶奶说了些什么吗?”周游问着,下意识地往外窗外望一眼,楼下往来的人很多,穿黑衣服的也多,周游大致扫一眼,并未发现有异。
“说了什么……”病人大哥小声嘀咕:“好像说什么画,又说什么试验,他们说的很小声,根本听不清楚。”
试验和画……
如果病人大哥说的没错,那么那个年轻小伙,应该是和密闭挑战有关的人。
他离开之后甄老太死亡,并且魂魄消失……
周游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是那个年轻小伙杀了甄老太,并且吞噬或者带走了甄老太的魂魄。
如果他是试验人,或者是高于试验人的存在,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掉甄老太,并且处理好她的魂魄,是有可能完成的事情。
周游再次看向窗户外,心里有些惶恐。
试验人杀掉甄老太,是因为她已经暴露身份,害怕她一时口无遮拦,说出一些对挑战不利的事情,因此杀她灭口吗?
周游想着,余光看到宋康仁出现在楼下,忙掏出手机,拨通宋康仁的电话。
“怎么了,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宋康仁站在医院门口问道。
周游走出病房,压着声音道:“黑夹克,黑帽子,你注意一下!”
宋康仁挂掉电话,眼光在四周来回穿梭,忽然,一道黑影一闪而过。
宋康仁忙追上,转过拐角出现两条路,一条是住院部后门,另一条是地下停车场。
犹豫片刻,宋康仁走进地下停车场。
医院的停车场的下午,很少有人进出,地下室里有种自带的阴冷。
宋康仁尽量细心,一辆车一辆车的慢慢排除,细心寻找那个黑衣黑帽的小伙子。
地下停车场并不大,几分钟后,宋康仁从头走到了尾巴,但是毫无所获。
“离开了,还是……我看错了?”
宋康人犹豫是该回去还是再找一找,背后忽然的声音传来。
“你……是在找我吗?”
宋康人猛回头,不远处的拐角,站着一个人,正如周游的描述,黑衣黑帽,帽檐很大,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隐约见到他的嘴和下巴。
“甄曦老太太是你杀的?”周围没有别的人,宋康仁毫直接质问。
“呵……”黑衣男发出一声低笑,算是对宋康仁的话回答。
“你为什么要杀她,她不是你们密闭挑战的元老吗?”宋康仁疑惑。
“呵呵……”黑衣男再笑,“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活着只会惹麻烦,对她而言也是种折磨,死了才是最好的解脱。”
“你……”一股怒气从宋康仁心底萌发,右手中的黑蛇蠢蠢欲动,“你也是试验人对吗?”
“是!”黑衣男子毫不否定,“跟你一样的试验人,不过可能比你高上几级。”
黑衣男声音渐渐变得低沉:“今天我来医院是解决甄曦那个老太婆的,对你没什么想法,所以兄弟,我劝你管理好你的手,别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宋康仁看不到黑衣男的脸,也看不透他的身份,甚至‘他是试验人’这一点也是猜测的。
试验人之间,越是看不透别人,证明别人等级远远在自己之上。
做了两年多的试验人,宋康仁已经完全理解游戏规则,对于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妄自行动。
宋康仁渐渐松手,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个人真是实验人,他要对自己下手,自己可能毫无反抗之力。
“这就对了嘛,放松心态!”黑衣男语气开始轻松,落在黑帽之外的嘴角轻轻勾起一抹笑意,“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宋康仁!”
“宋康仁……”黑衣男一阵低喃,“就是从阿罗王手里逃走的那个小鬼儿?”
宋康仁不做声,直直看着黑衣男。
“这次甄曦老太婆管理的丰麓寺地下实验室,也是你烧毁的?”黑衣男再问。
“是!”宋康人并不想否定,就算说‘不’,他也一定不会相信。
“很好!”黑衣男低下头,一声低语,说罢转身离开。
“等一下!”宋康仁叫住黑衣男:“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等时间一到,你自然会知道我是谁!”
“你……”
宋康仁还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黑衣男明显不想在继续聊下去,宋康仁试图追上,走两步停了下来,看看黑衣男渐行渐远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脚下,在看看黑衣男脚下,忽然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叮……”
寂静冷清的地下室里,响起宋康仁的手机铃声,是周游打来的电话。
“怎样了,追到那个杀甄老太的人没有?”周游在电话里问。
“追到了!”宋康仁回答。
“在哪?”周游再问。
“地下停车场。”
“你留住他,我马上下来。”
“他……已经走了!”宋康仁抬头,看向黑衣男的方向,幽暗的地下室里,已经不见他的身影。
“走了?”周游有些惊讶。
“游子,你下来吧,我们先回去!”
“好!”
挂掉电话,宋康仁找到自己的车,坐上车之后,双双抓着方向盘,眼神缥缈,心跳过快,因为惊讶和不敢置信。
很快,周游赶来,坐上副驾,看到宋康人的表情,关心道:“怎么了?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有些不太好。”
宋康仁眼光从远处收回,突然沉声喝道:“下车!”
周游吓一跳,盯着宋康仁不知何意。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那个人……对你做了什么?”周游问。
宋康仁并不回答,再次喝道:“下车……”
周游一愣一愣,最终还是乖乖打开车门下去,宋康仁跟着下来,盯着周游的脚下,又看看自己,片刻后拉着周游的手臂往前,停在一个相对阴暗的角落,看了片刻再次往前。
如此来来回回三四次,周游终于忍不住,大力甩掉宋康仁的手,大声道:“宋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个人……他也是试验人吗?是不是他对你做了什么?你好好讲清楚,别怪里怪气的。”
“好,我告诉你!”宋康仁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他确实是试验人,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我并没有感觉出来,我只在他身上看到一样东西……”
“什么?”
“影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
周游皱起眉头。
“那个人,他没有影子!”宋康仁瞪着眼,语气重重地说道。
“你说什么,没有影子……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周游言语惊讶。
“是啊,人怎么可能没有影子,世间万物,无论人、动物,亦或是花花草草,都是有影子的,就算是鬼物也是有影子的,只是很浅很淡,不被一般人所见,所以可能有人觉得他们没有影子,但是你应该很清楚,所有人鬼邪魅,都有影子的。”
“这……”一时之间,周游有些不知当如何回应。
酝酿片刻才开口道:“会不会是因为灯光的原因?这里是地下室,光线不明,所以看不见他的影子。”
“不是!”宋康仁摇头,很肯定的回答:“那个人离开之前,我看了他很久,刚才一路拉你走来,也就是在试探和查看。正如你所说,因为灯光明暗的原因,有可能一时没有影子,但是刚才我们所有有影子的地方,他都没有,他……就是个无影人!”
周游张张嘴又闭上,一时之间不知道当讲什么。
这个世间怎会有无影人的存在?
周游相信宋康仁,他不会看错,否则也不可能表现的如此惊愕。
“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宋康仁无法抑制的一声低语。
“我们……先回去吧!”周游在宋康热仁肩膀上拍了拍,二人坐上车,回到理发店。
……
无影人,这是周游和宋康仁以前从未见过,甚至从未听闻过的,二人回去之后在网上查各种资料,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答案,周游向云舒打听,同样没有结果。
云舒告诉周游:即便是黄泉路上的绒貂,也有影子。
无影人,让周游一行人陷入短暂的恐惧,不过好在接下来并未有什么事情发生。
正如黑衣无影人所说,‘对他们没有想法’,接下来一段时间,并未再见到那个无影人。
没有妖魔鬼怪,没有挑战,也没有试验人,更没有类似阿罗王的地狱罗刹。
只有秦姜找上过门几次,都是询问‘甄曦’与‘丰麓寺地下室着火’的事情。
甄曦老太太,从坍塌房屋中救出的时候,已经被医生证实无生命危险,她的死亡,是因为‘无影人’的到来。
有关‘周游涉嫌杀害甄曦未遂’的指控,因为丰麓寺外摄像头被毁,并没有直接证据表明是周游弄塌了甄曦老太太的屋子,害甄曦受伤住院,周游的嫌疑自然取消。
但是即便如此,依然无法阻止秦姜时不时找上门来对周游实施盘问。
同样是有关甄曦的问题,不过不是她的死亡,而是丰麓寺和三夹广场附近地下室里的秘密,以及两起着火事件。
关于密闭挑战的事,周游打定了主意不能告诉秦姜,纵是他如何盘问,软硬皆施,周游始终打太极,整整一周时间,愣是什么都没问出来。
最后,秦姜不得不放弃,日子恢复平静。
周游抽空,将楼下店铺重新整理,装上各种柜台,摆上一些小零食,将原来的理发店,变成了一家小超市。
关于理发,周游不想再继续,原本整条街就没几个人,平时鲜少有客人上门。
虽然理发店和超市一样生意萧条,但与其做服务人的事情,不如慵懒的坐在门口晒太阳,甚至,周游连守超市的任务都交给唐正。
为了方便,唐正从自己家里搬了过来,和周游同住,二十四小时待在周游身边。
周游虽然不用担心吃住行,也没有生活的压力,但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发现密闭挑战屋的事情,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恐怖。
周游不明白,无影人是实验人,为什么他会没有影子?
一个人连影子都没有,他还是人吗?
如此半个多月,生活,似乎进入新的篇章。
天气越来越凉,年关将至,汇阴路两旁挂满了红色小灯笼,难得的喜庆。
在这份喜悦里,迎来周游的生日。
其实周游并不记得自己生日几何,但身份证上写着出生日期是十二月二十九日。
唐正被‘禁锢’在小小超市里太久,终于逮着个‘好日子’,以‘为周游庆祝生日’为由,挖空了心思劝说周游‘及时行乐’,最终周游折服于唐正的三寸不烂之舌下,去到市里一间酒吧玩乐。
对于一般人而言,酒吧不过是一个消遣的地方,但周游大脑中,并没有关于酒吧的记忆。
坐在长椅上,周游浑身不自在,总觉得身上有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被人盯着,抬头一看,又并无人看自己。
“应该是不习惯吧,不习惯这种喧闹的场所。”
周游将身上的不舒服归咎为动次打次的音乐声。
凌晨一点左右,酒吧最热闹的时候,酒吧正中的舞台上‘群魔乱舞’。
周游头昏脑涨,借口上厕所出门透透风,刚走到门口迎面撞上个人,周游忙道歉,抬头一看,是一张熟悉的脸。
“王守义,王哥……”周游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认错人了!”‘王守义’否定,转身离开,周游想要跟进去,刚好有几个人从里边出来,推推嚷嚷将周游挤出了门,待周游返回时,已经不见王守义的身影。
“明明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上次在村子里再见,可以解释为他害人,心中内疚,愧于面对自己,今日的躲避,又是为何?”
周游不解,待要再找,舞台中央忽然传来一声大叫。
“杀人啦,杀人啦……”
顿眼望去,一年轻男人躺在舞台中央,头上鲜血不停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