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高远，他是和自己同样的存在。

周游感觉背脊一阵阴冷，不知不觉地捏紧了拳头，转头间，忽然看到不远处的玻璃窗上，出现一张熟悉的人脸。

赵鹏烨的身体，田高远的灵魂。

他为什么还不离开？

隔着玻璃窗，周游与田高远对视。

这一次，没有上次在殡仪馆里的争锋相对，但是足够让周游心生畏惧。

以前，最让周游感到畏惧的莫过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

就像躲在暗处的猛兽，随时有可能趁他无防备之时，冲出来狠狠咬伤一口。

田高远不一样，他是站在明处的毒蛇。

他此刻的行为，让周游不得不怀疑他是在监视自己，或许等有一日他完全看穿了自己，便是他将自己一口封侯的时候。

刚才在赵鹏烨身上得到的一点点报复的满足感，已然完全消失殆尽。

“周游……你还在听吗？”马晓欣的声音打断周游的思考。

“在听。”周游忙点了点头，“后来呢，赵鹏烨什么时候找你的，他又是如何告诉你，他就是田高远？”

“大概十多天前吧，”马晓欣想了想道：“那时于畅的事情刚过去没多久。赵鹏烨忽然找到我，对于我而言，他是陌生的，但他却说他是田高远，一开始我是不信他的，但他跟我说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包括当初他追我时，私下里送我的礼物。这些事情，只有我和田高远知道。”

周游眼睛盯着马晓欣，余光时不时扫一眼不远处的玻璃窗，确定田高远是否还在。

“田高远告诉我，他是去年夏天参加的密闭挑战，当时他妹妹被检查出有糖尿病，他爸妈都是做小生意的，一时之间拿不出给他妹妹做手术的钱，所以他才去参加挑战。没想到回来之后……”

周游对田高远的过去产生了兴趣，想让马晓欣仔细说说，马晓欣却忽然变得认真。

“周游，我有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什么问题？”

“你……”马晓欣有些犹豫，最终还是问出口：“你……现在究竟是活人，还是……一具死尸？”

声音不大，周游听得很清楚，握紧的拳头再紧了紧，尖尖的指甲掐在手心，一阵阵疼痛感传来。

“周游，你记得吗？以前我告诉过你，在你身上，我闻到过属于尸体的味道。”

尸体的腐臭味，不仅马晓欣闻到过，连王守义也闻到过。

这一点，周游以前尚且存有疑惑，现在已有了答案：我还活着！

周游自知：倘若自己是死尸，时间一长，尸体会腐坏。

从密闭屋出来，已经过去近两个月的时间，自己除了吃饭异常之外，其它生理一切正常，而且身上并未有丝毫腐烂的迹象，不可能是尸体。

马晓欣所谓的‘尸体’味，只因那时自己才刚从密闭挑战屋出来没多久。

和赵来恩那样，在密闭屋，自己的身体里被注入了很多的阴魂，这些阴魂里，一定有一些是已经去世并且深埋地下的。

周游推测，那种属于尸体的味道，就是身体里那些阴魂散发而出的味道。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周游松开捏紧的拳头，反问马晓欣道：“现在，我身上还有你所谓的死尸味吗？”

马晓欣陷入一阵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没有了！”

随即道：“所以这才是我觉得怪异的地方。以前，关于于畅的事情，让我觉得你不是普通人，但从未想过你跟我们不一样。自从十来天以前，田高远忽然找到我，告诉了我这段时间以来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我……”

马晓欣语气变得越来越深沉：“田高远告诉我说，密闭挑战是非人的挑战，进去百人或许只有一人能活着出来，在密闭屋里，身体会被当成试验品，被强制注入死人的魂魄。如果在日后，能消化掉身体里的阴魂，密闭挑战就算成功，反之则失败，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就像龙泽天……”

周游渐渐皱起眉头，没想到田高远为了取得马晓欣的信任，连密闭挑战屋里的最隐蔽私密的事情，也毫无保留的告诉了马晓欣。

“但是，能消化掉阴魂，普通人怎么可能做到？”马晓欣看向周游的眼神里，有一抹很晶莹的东西，“所以你现在，还活着吗？”

“你……是在关心我？”面对马晓欣的凝视，周游忍不住笑道。

马晓欣立马收回盯着周游的眼神，一声低喝，“我在很严肃的问你问题，你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好好，”周游忙道，“那我现在很严肃的告诉你，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如果要说与普通人的差别，那就是我不需要食物。”

马晓欣未做声，表情似信非信。

周游又道：“你不相信我，应该相信你的老同学吧。我想那个田高远应该告诉过你，在发生油罐爆炸之前，他是正常人吧，只是因为死了，才变成了别人。”

周游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很疑惑，为什么赵来恩和田高远挑战成功出来之后，属于自己的记忆都还存在，而自己从密闭屋出来之后，记忆却是混乱的？还有云舒……为什么会冒充自己的女友？她如果想接近自己，尚可随便找一个理由，就像小柔对赵恩来一样。

周游一边想着一边看着马晓欣。

马晓欣也盯着周游，但没有说话，周游忍不住道：“要不还是跟我说说你那个同学吧，他是如何从田高远，变成赵鹏烨的？”

马晓欣这次开口说道：“他告诉我说，以前的他有不死之身，受再重的伤，都能很快自愈。只不过因为爆炸，他的尸体四分五裂，还有很多部位被烧焦，完全无法复原，所以他才附身到了别人身上。”

周游点了点头，隐约明白了发生在田高远身上的所有事情。

唯有一点……

“你说的附身，是指活人还是死人？”

马晓欣看着周游，眼神疑惑。

周游补充问道：“就是说田高远选择附身的对象是活人，还是死人？”

“这个……可能是死人吧？”马晓欣不确定，“活人身体里不是有魂魄吗，如何附身？”

“你的意思是，赵鹏烨已经死了？”周游问。

若是这样，田高远的附身岂不是如同活死人一样的存在，时间一长，尸体是会腐坏的。

在田高远身上，周游没有闻到尸体的味道，甚至连阴气都很淡……

等一下，周游脑子里忽然闪现出一个想法：

基础试验人有消化和吞噬身体里别人魂体的本事，那么田高远在附身赵鹏烨后，是否也消化掉了赵鹏烨的魂魄。

如此一来，他便有了赵鹏烨的所有记忆和思维，普通人完全无法分辨，就连周游自己和王守义也没能看出他身上的异样，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

“我都明白了！”

周游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

“你明白什么？”马晓欣一脸紧张。

“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恨我，以及他为什么选择附身赵鹏烨的缘由。”

因为……赵鹏烨的父亲赵来恩，以及赵来恩身体里的那些鬼魂。

周游看向窗户边，赵鹏烨的脸依然存在，隔着一张玻璃，咧开嘴，冲周游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