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天一天过去,离恨天上黑气狂魔的消息愈演愈烈,走到哪都能见得弟子窃窃私语,说是曲水宫有弟子暗中修炼魔道邪术。
而曲水宫上,一如既往的清静。
只是清静之中,黑暗如霾,不知过了一息、一刻,还是一天、一年,更或是百年、千年、万年。
万年寂缈,千年等待,百年孤独,无有目的,无有彼岸,无有接引之路,而那道身影一如既往地往前走着,默默走着。
或许苍天有情,亦或许已走了无数个春秋轮回岁月,黑暗之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微光,如黎明初刻的那抹晨曦,微弱,清冷,却在逐渐扩大。
还认为,死亡,便是那般黑暗无界的囚笼。
不过终究是醒了。
眼帘之中,不是血色的渊海天地,亦无成片狰狞的尸体,而只是一片朦朦胧胧的水雾,四周不闻人声,唯有一细缕的细微流水声,倒显得几分孤寂。
这地方,却是熟悉,正是古道莲台。
全身经脉仍旧有些疼痛,犹如体内有千万只蚂蚁轻咬的叮痛,多了几分痒麻,而四肢百骸经脉好似被禁锢了一般,丹田仅剩下些许灵气。
当日施展都天散咒抽尽了全部灵气之后,修为却是缓慢递增起来,会否已突破真诀气虚九层……
看着满是凝固血污的双手和一身已被染得暗红的衣衫,冷幽心底寂然,而此时,敏锐感应到身后有人掠来!
冷幽才起身,何以安便是落到了灰朴莲台上。
冷幽拱手道:“师父。”
何以安身材适中,不胖不瘦,仍旧一身微旧干净的玄青道袍,他面色如往常一般冷淡点了点头,只是目光变得有几分复杂。
冷幽从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不过此时他无需多想,声音略沉道:“师父,不知师姐如何?”
何以安淡淡道:“你怀左师伯与玉琼师叔去得及时,将她们四个皆救回山了,你师姐此刻便在房里休息,只是她从小有些毛病,还未醒过来。”
昏迷之事,只是诸多无奈之一,冷幽的确竭尽了全力,无论说身躯精力消耗殆尽,还是心神如何疲惫沉重,可结果是终究没能支撑住。
他算得上随和,自不是苛刻之人,可在那时那刻,需要他做的至少还有救下自己、救下重伤的何清儿一众。
虽然听得何清儿几人无碍,冷幽仍感到几分心有余悸。
心底暗自缓了一口气,道:“只要无事便好。”
“你师姐她们无事,可你,却是事多得紧。”
何以安淡淡说着,最后话语一转,道:“运转灵气,看看你修出的灵气变得了如何邪异。”
“灵气变异?”
当日出现怨气幻境时自己双手那黑雾腾腾的模样……冷幽心神一动,立时调出体内不多的灵气,不一会儿,左手中便出现一片朦朦胧胧的纯净青色灵气,干净、纯正。
可在两人注视中,太虚御气真诀修出的纯净灵气中,悄然现出一抹深邃漆黑气雾!
纯净的青色灵气如同一挂漫天晴空,而其中小块小块深邃的黑雾凭空悄然幻出,让得灵气一会为纯正青色,一会又黑雾袅袅,缓缓不停地变化挪动着,让得黑雾看起来好似有着生命般,透着一股刁钻阴冷的气息,显目而又诡谲。
“当时幻境中感受到的景象,有一件是真实的,便是灵气变异,而那些忽然变得惶恐惊惧的疯狂凶神,是否也是因这灵气之故?”冷幽心神微动。
看着何以安复杂的目光,冷幽忽然知道刚才为何自己觉得莫名感到不对劲,不得不说,在这一刻连他自己都不禁产生自己修习过魔道诡异秘法这等念头。
而又何会变异?到底是怨气噬体之故,还只是说,此次古漠自己因为灭杀正魔诸众又莫名沾上了甚诡异不详?
有着怨气噬体这等诡异不详前车之鉴,冷幽此刻也分不清到底是怨气噬体导致了灵气变异,还是说又因为沾上另外一种诡异。
两人眼前,漂浮的纯正青色灵气彻底化作了一团深邃的黑雾,竟是连目光都无法透过,说不清的令人心底不安,忍不住想要远离。
只是下一瞬间,又渐渐转成了青色。
青黑交替,气雾徐徐升腾,越发像是这朗朗乾坤中正产生着一缕缕污秽,莫名让人警惕忌惮。
何以安不厌不怒,缓缓道:“这是修炼了甚魔道之法了罢?”
连自己都认为如此,而对魔道极为敏感的师父又怎会不怀疑?冷幽心神无起伏波澜,自未因误解而生出甚苦涩,拱手平静道:“弟子未修习任何魔道秘法。”
何以安他负手转过身,缓缓走到莲台边上,静静看着曲水宫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他身姿挺拔,目光却没了很久以前那种锐利,只是静静看着,渐渐出现了缅怀苍凉的凉意,在沉默了一会儿后,道:“你该知道,我已经没太多精力放在你们身上了,而你却又极是异端,若不是空相大师及时施展净业封魔,只怕是……”
何以安无故发出一声叹息,缓缓道:“时日已经不多,无论如何,在掌门面前一切莫要隐瞒,以免引起对你有不利影响的误会。”
净业封魔,抑制封禁增长的邪恶修为。
可这么说,自己真个突破了太虚御气真诀气虚境界,前前后后竟不过一个多月,也太快了啊……
另一方面,或许何以安是相信冷幽未接触魔道,或许仅仅是已没了太多在乎,只是从他话里面,冷幽分明听得出其中另一层意味,便是掌门极为重视此事,所说的误会,怕是极深了。
只是信与不信,不是他所能左右。
挺拔的背影略显萧条,冷幽看在眼里,唯有“嗯”了一声应下。
在何以安又随口道了一声之后,冷幽便是祭起斑驳的灵气,向着曲水天池岸边掠去,欲是清洗这一身脏污。
通向曲水殿的小径上,赵不祝与怀大刚走出来。
两人抬头乍见一满身血腥恐怖的身影,骇得赵不祝浑身打了个哆嗦,“噫!”
他反应过激,倒将旁边的怀大也惹得一个激灵,肥胖的身子立时紧绷起来,横眉瞪眼,从未变得如此严峻。
只是一瞬间,怀大立时反应过来,挠了挠脑袋憨乎乎招呼了一声“师弟”。
一旁的赵不祝眼皮一阵狂跳,而后有些难以置信道:“你还真是醒了?”
“这可不是废话么。”冷幽淡淡道,随后向着殿落方向继续走去。
赵不祝与怀大看了一眼曲水天池远处莲台上何以安的身影,随后还是跟着冷幽行去。
“啧啧!”,赵不祝一脸痛心道:“看你这脸不红心不跳面色不改的样子,果真是一个十足的杀人不眨眼的凶魔。”
“有这般恐怖?”
“何止是恐怖,简直就是惊悚!”
三人越走越远,远远地,只听得赵不祝夸张质问的声音传来,“说!你到底修了甚邪恶秘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