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界。

碎石的荒漠漂浮在半空，夕阳铺洒着金光，将眼前景象染得昏黄壮丽。以前随处可见连绵的山岛，郁郁葱葱的巨木，现在却成了“戈壁滩”上的稀有物。

“女娲实验品之间的战斗可真是激烈啊！所谓后生可畏，就是指他们吧。”

看到激烈战斗后残留的景象，饶是鬼面尊者这般厉害的人物也忍不住咋舌，真难以想象萧宇凡和天帝昌骆到底使出了怎样毁天灭地的招式。鬼面尊者有点后悔没有亲临现场，否则就能掌握到更多信息。

郭槐和秦天圣就在附近不远处，听到“女娲试验品”几个字，郭槐没有多少反应，秦天圣微妙地动了动。突然大脑传来尖锐的刺痛，浑浊的画面汹涌磅礴地冲击神经。

“啊啊啊啊啊啊！”

秦天圣忍不住惨叫出声，眼球暴突，青筋从额头两侧开始蹦起，一直延伸到脖颈。汗水密集地滑落，面目狰狞恐怖。郭槐生生吓到，忙不迭地后退。这时秦天圣抱着脑袋，全身出现痉挛的现象，在痛苦地呻吟中摔落下去。

呼地眼前黑衣飘舞而过，一带金光将秦天圣捞起来。施手援救的高大斥候拎着秦天圣，来到鬼面尊者的面前：“主上，他没死。”

鬼面尊者屈尊纡贵地瞄了两眼，想当初秦天圣堂堂崇阳宫少主何其威风，如今落得人不人鬼不鬼，脸色青白口吐白沫，比癫痫症发作还要可怕。鬼面尊者感慨似的叹息，但是眼瞳中看不出多少悲悯神色。

“既然跟来了，那就在身边效力吧。”

金色光流盘旋着笼罩住秦天圣，很快青年奇迹般地镇定下来，身体慢慢舒展，刚才可怕的痛苦神色消褪不见。不过眼睛依旧空洞，目光比之前还要木然。郭槐惊魂未定地偷窥着鬼面尊者，显然斥候王者将秦天圣这只傀儡完全控制住了。他一步步向后撤离，就像无法承受这可怕的事实。

“郭槐。”

名字突然被喊住，郭槐激灵灵打个冷颤，反射性地应声“是”，身体绷得像树干一样直。鬼面尊者静静地笑了笑，眸光看不出什么情绪：“虽然仙阶不高，倒是挺伶俐的一个人，秦天圣就归你管束吧。”

郭槐瞪大了眼睛，好不容易才理解到其中意思，跪倒称谢。既惊惧又荣幸，鬼面尊者竟然知道他的存在，想来以前只不过跟随秦天圣，拜见鬼面尊者几次面而已。难道这是因为他所统领的乃是斥候的缘故？鬼面尊者对手下每个斥候都知晓得一清二楚，那么斥候们能骗得了别人，但谁也别想骗到他。

真是可敬又可畏！

就在郭槐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觉有道光流头顶窜动，还没意识到怎么回事，额头中心就一阵钻心的疼痛，在大庭广众之下差点惊叫出声。摸了摸额头，有微弱的金光散落指间，光印——控制傀儡用的光印，郭槐曾在鬼城内见别人使用傀儡时，曾露出这个东西。也就是说他郭槐真正成了秦天圣的主人，两人的身份完全颠倒过来。

且不提狂喜万端的郭槐，那边鬼面尊者沉声吩咐：“大家两两一组散开，巡察梵天界，觉察到隐秘空间的蛛丝马迹，务必来报。”

“是！”

斥候们齐声回应，很快开始行动，转眼间原地只剩下郭槐和秦天圣两个人。环顾了荒凉的岩石世界，郭槐挠了挠头，随后拍拍秦天圣的肩膀道：“隐秘空间是什么玩意，所以这还要靠你了，秦天圣。”

秦天圣木然地伫立着，直到郭槐说声“走吧”，便张开神祗光晕，带着郭槐一起飞行。其他斥候早已远去，在空旷的岩石群中似乎只有他们两个人，雾气朦胧的飞尘漂浮萦绕，将夕阳余晖过滤成暗黄色。

秦天圣仿佛害怕黑暗似的，一直追逐着落日的方向。郭槐搞不懂他的行为，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只想着快点找个避风的地方歇一歇。从六界之井出发的那刻起，他们斥候集团就没有歇息过，别人能承受得住，而他这位没几两仙力的早已有累垮的趋势。

嘀嘀咕咕地抱怨着，郭槐转动着小眼睛，极目在漫天的碎石中搜寻，当一座庞大的山岛影影幢幢地闯入眼帘，郭槐高兴地叫起来：“到那里去！”

秦天圣立马听话地瞬身而动，脚尖落在山顶。夕阳隐没半轮，金黄色的余晖还保留着耀眼的亮度，透过重重的碎岩，洒落于身，在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

“总算能歇会了。”郭槐大喇喇地仰躺在地面，仰望着被碎岩分割的天空，内心翻涌出异样感，无论哪里都找寻不到和人界相关联的地方，自己仿佛被抛弃在了异空间：“何时能返回人界，真后悔跟来。”

每次思及这个事情，郭槐就不禁生发出焦虑的情绪。哒哒哒，旁边的秦天圣迈动脚步，腾身飞起，没入金黄的阳光中。郭槐连忙滚爬起来，从后面大声叫喊：“到哪里去，站住！”

秦天圣没有理会，身上蕴藉的神祗光晕全部释放，超过夕阳的亮度，轻易地便将漂浮的碎石冲开。如一条梭鱼在岩石流中冲刺，眨眼间身影便隐没不见。郭槐蹦了两蹦，腾身没飞多远就累得气喘吁吁，他踩着勉强能勉强支撑住身体的巨石，大声吼着骂爹的句子。

“混蛋家伙！竟敢违背自己的主人！”

“主人”两个字提醒了他，郭槐挤出身上的仙力，使劲按着自己的额头，他不知道这样是否有效果，但已经顾不得那么多。在这广阔荒凉诡异的梵天界，若被抛下，那么真的回不了人界，恐慌迷乱沉沉地压在心头。

“站住！给我回来！”

愤怒的声流汇聚于额头的光印中，形成强大的禁制力，纵然秦天圣已经跑出百里之遥，仍然感受到身体被紧密地束缚住——无法动弹，想往回跑！但是前面有着更吸引他的东西，说不出那是什么，却如一股电流直击心灵，全身都充斥着战栗和激越的感受，宛如宿命中的敌将就在眼前，恨不得将其撕成碎片！

所以秦天圣只回转了半身，郭槐的禁制力与前方的吸引力在体内博弈，撕扯着麻木单纯的神经。可怕狰狞的表情重新返回到他身上，秦天圣青白的面孔滴滴答答的滑落汗珠，他不禁蜷缩成团，像只受伤野兽似的发出痛苦呻吟。

身体没有仙力仙术支撑，只能自由坠落，向着幽深的底部空间冲刺。落日在西边天空渐渐隐没，暗沉的天色侵蚀着灼烧云层的余晖，夜幕开始笼罩整个梵天界。不知不觉距离郭槐越来越远，加之没有几两仙力的主人“补给”不足，禁制力的影响开始消除，但残留的疼痛依旧折磨着大脑。

秦天圣耳朵里嗡鸣作响，抽搐的身体过了好长时间才有所好转。视野内山石茫茫，从下界涌起的强风吹刮着身体，他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甚至想不起那股怪异吸引力的事，仅依照着动能坠落坠落。

“那位好像是秦天圣，没想到他竟能找过来，我们被发现了？”

“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位年轻人像是无意中闯进来的……建构的阵法若那么容易破除，伏羲真的需要隐退了呵呵……”

对话被强风吹得七零八落，秦天圣能捕捉到这些已属不易。只可惜大脑已经没有思考的能力，对话在脑海里平滑地吹过，激不起半点涟漪，但本能对于危险的感受倒是越发敏锐。几团金色光流强横地袭来，秦天圣挪动身躯，瞬息间闪过。轰隆，周围的山岩爆裂成碎片，尘屑漂浮如同迷乱的灰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