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城。

昏暗森冷的高塔丛林尖锐地刺向高空，绿油油的鬼火随着寒风摇曳，和炼狱的炙热火焰形成鲜明对比，但都没有给人带来多少温度。魔族将士们齐刷刷地跪在地板上，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鬼城的主楼，脸颊渲染着狂热和虔诚，迷乱的喜悦从脑神经渗透到每个细胞。

魔尊归来！

魔界真正的主人归来！

即使隔着冰寒厚实的重重石壁，他们也能确实地感应到那股气息，强大而令人安心的王者气息，统御而控制着他们的心魂。但奇妙的是那种感觉并不讨厌，对魔尊的服从信仰仿佛与生俱来，渗入骨髓血脉，没有解脱的可能，也没人想过解脱。

“真恶心。”

透过窗户望了眼外面的情形，冰璃仙子忠实地表露出心中感想，退避三舍地往后挪动了几步，眼瞳毫不掩饰嫌恶的态度。窗前站着一个人影，黑衣黑袍头戴面具，装扮瞧起来有些诡异，但他周身的气度很微妙地掩盖了这一点，少了平日的戏谑，鬼面尊者就宛如六界古神般神圣高贵孤傲，令人难以想象他竟然是很多残忍事件的幕后推手。

或许王者天生都是冷血无情的，处于漩涡的中心容不得感情泛滥，在他们身上寻找温度简直就是奢侈。冰璃仙子默默地这么思索，她作为仙界冰璃宫的掌门，倒是多少能理解鬼面尊者的思维作风。当然她不敢过多猜测，在鬼面尊者面前谨慎小心是非常必要的，否则就会遭遇秦天圣那样的下场。

“呵呵呵，的确很恶心呢。”鬼面尊者低低地笑着，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若是杀掉他们的君主，魔族该会有怎样的反应，真令人期待。”

“杀掉蚩尤吗？”冰璃仙子迷惑地微微偏首：“我们鬼界……眼下不正和他们联手？”

“啊，随口说笑而已。”

鬼面尊者云淡风轻地回应，但冰璃仙子总觉着他并非随口说说而已，保持着毕恭毕敬的静默状态，眼神却细心地观测着，她看到鬼面尊者刚才所按着的窗棂已经深深的凹陷，嘴角不由得抽搐。

“六界终究会消亡，我们鬼界也不例外。”鬼面尊者接着摆出了听起来像回事的理由：“所以在魔尊毁掉一切之前，总要有点打算。”

“这就是主上叫卑职来的原因？”

“嗯。”鬼面尊者微微颔首：“将谢灵均晋升到仙尊的消息透露出去，女娲神殿那伙人应该会按捺不住吧。”

冰璃仙子面无表情地应声“是”，就躬身走了出去。门扉开启又合拢，但声音极其微小，就像不愿打断他鬼面尊者的思维一般，果然是聪明谨慎的女人。鬼面尊者露出冰冷的笑意，突然他的眸光闪烁了下，意识空间跑出杂乱的画面，模糊碎裂不甚清晰，但多少能表露出一些有意义的信息。

玄武那只傀儡阵亡了，被天帝昌骆一招毙命，所以他这位主人有所感应。鬼面尊者抚了抚额头，嘴角扭曲的弧度变大：“昌骆那家伙又使出绝招了么？最好就这样疯狂，杀掉后任继承者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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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界。

朱雀无法停止流泪，不过她已经颤颤巍巍地站直身体，从白虎和玉墨之间擦过，张开艳红的宽大翅膀，炫目的火星随着扇动洒落。朱雀像失了魂魄般向前飞去，方向乃是天帝昌骆的分身，且不管什么缘故，是他杀了玄武。

“朱雀！”

所有人惊呼，不待女娲吩咐就全都跟了上去，已经牺牲了玄武，如果再牺牲朱雀的话，可没有谁能承受得起。

“该死的为何不死！”

朱雀几乎理智全无，胸脯起伏着，双翅爆射出无数支火剑，她就如刻意追逐玄武的脚步般，火剑外观模仿了玄武所发射的妖邪宝剑，所不同的是没什么邪魅气息。唰唰唰，穿透时空，仿若拖着尾巴的彗星，只不过速度快疾，刹那间就到了天帝昌骆的面前，将他空间上下的退路全都封死。

天帝昌骆淡漠地瞧着，不喜不悲，刚才站在这里，远远观赏了一场生死离别的情景剧，内心也没有多大的触动，仿佛对这个世界已经全都厌倦。眼前的女孩则还有对复仇的执着，虽然对准的目标是自己，说实在的、真好！至少有存在的意义，而他这位连心也老去的人确实该退场了。

——只可惜按照事先的规划，不能由你来终结，圣兽朱雀。

目光陡然变得凛冽，天帝昌骆什么法术也没有凝聚，仅仅将本体的威压从分身这里毫无遗漏地释放而出，空间的气流便突然膨胀，持续地翻卷，所有的东西都被甩出。朱雀射过来的所有火剑自然都没有近身，仿若从中心突然爆散出去的一条条烟火，速度比起来时更快。空间气流波及之处，漂浮的小山丘哗然崩解，高大的树木则应声劈倒。

至于朱雀飞到至近距离，更是被震慑得倒飞出去，若非她用双翅护体，恐怕就此终结也说不定。鲜红的血珠****翅膀不断滴落，火红的翎羽纷纷扬扬，朱雀的双翅被毁伤得看不出原来模样。但她抿紧了唇，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秀美的明眸盛满了火焰似的忿怒和不甘。

“朱雀不要逞强！”

青龙和白虎迅疾地飞过来，图腾光印在背后扩展，引动南宫朱雀的图腾，三方紧密地合在一起，铺占了四分之三的空域。治愈的能量从两边传递过来，朱雀的双翅颤巍巍地打开，莫名地又想落泪，四圣兽缺了一位，四象阵法至少现在缺失了一块。固然女娲娘娘将来会找到玄武的代替者，补齐凝合，但已不是原来熟悉的人和物。

脆弱的感伤在脑中一闪而过，朱雀很快恢复了怒火滔天的强硬，天穹三面红白蓝三道光流同时爆射，凝聚成囚牢，将天帝的分身封锁其中。三圣兽的图腾隐隐浮现，镇守在牢笼的三面。龙虎咆哮，朱雀长鸣，声音的攻击波没有遗漏地轰进笼中——但这招数仅对普通神魔有效，对于天帝昌骆根本不痛不痒。

笼中的阵法散发出亮光，天帝分身的能量快速流失着，但就如汪洋大海流失一条小溪微不足道。他漫不经心地扬起头，搜寻着萧宇凡的身影。眼前雷闪凝聚的箭矢射来，应该是圣兽青龙所发动的，看起来想置他于死地。

“都说了我的终结不是由你们来执行。”

天帝昌骆懒散地说出这句话，即便在雷声轰鸣中，浸润着威压的声音仍旧传至周围所有人的耳中。精神力立马受到控制，就仿佛被绑缚了牢牢的弦丝，无法挣脱。除了三圣兽以外的所有人都把目光投放在萧宇凡身上。

天帝的意思是，终结者应该为宇凡么？其他人最好不要插手，否则后果自负。

萧宇凡则没有受到言语丝毫影响，目不转睛地盯着战场中心，雷电凝聚的箭矢有成千上万支，全都奔向一个目标射过去，唰的就贴近牢笼。远远望着，就仿佛牢笼长出了密集光亮的长刺。不安的气息酝酿着，雷电箭矢集中于牢笼四周未能再前进一寸，但有什么东西似乎要爆发。

“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