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你的意思差不多，希望和平解决。”夸父迈动脚步，驱魔师的白袍带起皱褶波纹：“但伏羲预言，和平愿景多半会破灭，早晚还会与魔界有一场会战。”

刑天抿唇不语。营盘内的灯火陆陆续续亮起，将昏暗下来的天空映得通红，约有两百万神仙两界的大军驻扎在这里，氤氲的祥和之气冲上云霄，却仍觉着有不安的因素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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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族阵营。

大军驻扎在帝都东郊，与仙人阵营隔着废墟遥遥相望。空中萦绕的戾气如烟似雾，遮蔽了闪烁的星辰。营地里点燃了一堆堆篝火，映照出妖族将士丑陋的面容，他们举杯欢饮着，时不时摇晃着身影来个醉舞。

白天时分打了回令人心堵的败仗，没能消灭萧宇凡所率领的残余部队，但总体来说，妖族将士们的士气没有因此而低落——自从来到人界他们几乎战无不胜，一次小败仗根本无足挂齿，“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而做决策的几位妖族大员却没这么乐观，阴武罗通报着汇总的信息：“兵力上我们稍占优势，比仙人阵营多出四十万。不过在将领方面比不过他们，他们神级以上的将领有十一位之多，而我们加上柳宿仙子也仅有七位……妖尊陛下，能否再从本土调集些兵将？”

“妖界通往人界的通道——龙骨浮桥，被天火蛟和方不语堵住出入口，前些日才勉强打开，牺牲了不少兵将，天权星君和角端奔波了多天，这会快要到达帝都了。”大长老白泽代为回应，接着将视线转向秦天圣：“鬼面尊者准备何时露面？”

秦天圣自从被萧宇凡斩掉一只手臂，这两天都面色晦暗，能言善辩的他几乎不再做声。脾气倒是涨了不少，小跟班郭槐已经被他打骂了数回。这会，秦天圣心里正酝酿着怎么向萧宇凡报仇呢，听到白泽问话，以坚信的嗓音说道：“快了，我已经请援，主上肯定会过来。”

白泽淡淡笑了笑：“希望他来到，别只是站在旁边当观众。”

秦天圣张了张嘴，却没有对此进行反驳。他多少也明白，鬼面尊者并不在乎哪方胜负，只要能造成大规模杀戮事件，就算仙人胜了又如何？低眉思略了片刻，秦天圣昂起头回应：“我会劝说他参战，现在萧宇凡已成气候，无法轻易忽略过去。”

“嗯，这个理由倒是能打动他。”白泽微微颔首，但观看脸颜上的表情，似乎并不对此抱持多大希望。手指轻轻扣着桌面，白泽轻声低喃道：“萧宇凡已经炼制成功三仙珠，但不知运用怎么样？”

“很熟练。”和萧宇凡交手数次的暗魇妖尊这么评论，他微微眯起眼睛，像在回味战斗经过地说道：“至少他已经掌握了诀窍。”

白泽沉吟片刻：“好在他现如今只有仙宗巅峰，与妖尊陛下相差甚远。”

“那也不能忽视。”

突然一道女音从帐外传来，众人都不禁站起，摆出恭敬的模样：“参见柳宿仙子。”

“罢了。”走进帐内的正是柳宿仙子，端庄的面容傲气凛然，和跟在她身后弱质纤纤的佑翎形成鲜明对比。柳宿仙子抬眸望着重新落座的暗魇妖尊，在他面容上搜寻到往昔熟悉的影子，心中微微有些感慨。她转身扫视着在座的将领，宽大的衣摆随着她的动作在空中划出弧度。

“你们几乎没人经历过七星之战，所以不知晓：有了三仙珠的辅助，如果再给萧宇凡提供优渥的条件，他的实力就能突飞猛进。上任天帝在大战前夕就是如此，或许因为实力增长太快，肉身无法支撑，又或许修炼过程中误入邪道，总之晋升到仙尊初级的时候，就已经有疯狂的迹象，时常把控不住自我情绪。”

言至于此，柳宿仙子微垂的目光变得锐利，以低沉决断的语气说道：“所以在萧宇凡没有成为威胁前，必须阻止他。”

“那是当然的。”在别人没有应声前，秦天圣即发出激昂的话语，放在桌面上的拳头紧紧攥着：“而且非杀掉他不可。”

柳宿仙子目光微微瞥向秦天圣，对这位断臂的年轻人微露欣赏之意：“这位即是崇阳宫的少主么？身为人类却晋升到仙皇，想必其中历经不少磨难。”

秦天圣苦笑道：“是的，不过经受再多磨难也值得，只要能报仇雪恨。”

“有这般决心，就成功了一半。”柳宿仙子出言鼓励，随后又把话题拉回怎么应对妖族和神仙的最终决战，直到她确认万无一失，才放众人离开。

白泽和阴武罗一个个都感觉口干舌燥，陪同柳宿仙子的佑翎身影也有些摇晃，暗魇妖尊小心地扶她到后面休息。营帐变得寂静下来，两人面面相对，在生死无常的战场上仅分离半月时间，就难以克制思念的情绪。即便如此，暗魇妖尊仍旧微蹙着眉头责怪道：“你怎么也到了前线，不是嘱咐你在玉衡村好好养身？”

眼前看似冷漠无情的面孔，其实藏着深情，佑翎心里泛起涟漪，她谨慎地措辞柔声回应：“与神仙的最后决战快要到来了，我想陪在你身边，就算不能上战场，也可以做些分内的其他事情。”

“你是在担心我么？”

暗魇妖尊注视着佑翎的眼睛，佑翎不自觉地低垂了视线。她确实在担忧暗魇妖尊，连日来佑翎寝食不安，隐隐约约有股害怕的情绪在体内蔓延，说不清道不明。就算在玉衡村的祠堂里祈祷，求得先辈保佑，也无法消解不安的心情。

所以佑翎向柳宿仙子提出，想去前线探望暗魇妖尊。本以为会遭到拒绝的，佑翎已经做好了被训斥的准备——怀有身孕还跑到前线，是有意添麻烦么。结果什么都没有，柳宿仙子很平静地望着佑翎，淡淡说道：“想去就去吧。”

紧张的情绪松缓下来，佑翎意识到，柳宿仙子同样怀着担忧的心情——那种对未来的不确信，无可捉摸，却足叫人坐立难安。但眼前面对暗魇妖尊，佑翎羞涩地笑道：“不担心，我知道你会胜利。”

暗魇妖尊无言地将她搂进怀里，亲吻着佑翎的唇，直到两人无法喘息才分开。暗魇妖尊望着心爱的女人，郑重承诺道：“这次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回妖界皇城，会为你补办一场隆重的婚礼……对不起，欠你那么久。”

佑翎摇了摇头：“别说抱歉的话，只要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

永远在一起，我只渴求这点——佑翎的表情很明显地展露出来，暗魇妖尊浅浅一笑，无声中却有些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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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玉墨接到天火蛟传来的讯息，封堵龙骨浮桥的行动已经失败，天权星君率领数百名将领突破出入口，日夜兼程赶赴前线，不日即将到达帝都。

“已经到达了。”小天狗谛辛告知玉墨，现在他按照玉墨的指示锻炼，耳力已经能听到千里之外的动静，只是眼睛现还在失明状态。

“就算他们到达，也改变不了战争结果。倒是鬼面尊者那里，有没有什么讯息？”

“没有。”谛辛很干脆地答道：“派出去的几名斥候回言，总是快要抓到他的尾巴，又被他逃脱，狡猾得很。”

听着谛辛懊丧的评语，玉墨自然地露出苦笑，揉了揉小天狗的脑袋，思索了片刻添加了一句：“目前还要提防战场周围出现轩辕夕月的身影，一旦发现她，必须带走……”玉墨抿了抿唇，有些无奈地说出：“交给母亲处置。”

“明白。”谛辛眨动着睫毛，抬起的眼眸仿佛流淌过神光：“如果灵均知晓了怎么办？”

玉墨久久无言，最后只说出四个字：“随机应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