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劳吩咐。”秦天圣傲然地说道，随后他走向大厅中央的那座鹰鸷雕塑，手掌放在它的脑袋上，微微溢出法力。再看那只鹰鸷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小眼珠细微地转动，冒出暗金色的光芒。紧接着墙壁的一面变得透明，外面凉爽的空气随着秋风吹送进来。

“修建得蛮精巧的嘛。”幻识貘率先通过那道墙壁走出去，脚步踏在荒芜庭院的石板上，秋风飒飒，回眸望去，见背后只是一座不起眼的宫殿，透过倾颓的大门细细观察，里面似乎摆着崇阳宫历代掌门的牌位，和刚才所见的密室毫无关联。

“空间障眼法。”

幻识貘喃喃说道，以前就听过人界的崇阳宫乃是第一大仙盟，实力雄厚，据今日所见果然不错。后面将士们陆续现身在庭院内，人数约有三千。幻识貘随手祭出法术，暗金色的光雾笼罩住妖族将士，等光雾慢慢退散，再看眼前的人穿着相貌和驱魔师相差无几。

幻识貘一招手“走！”，这三千将士都跟随着他瞬身来到街上，拐了几个暗道，当即四散纵起火来，火借风势，很快燃烧成一片，映红了暗沉的秋日天空。

刑天和谢灵均两人合力凝聚的结界甚为牢固，能屏蔽掉传音，但透过这满城的火焰，等在郊区树林里的大军也能明白事情已成，可以通过崇阳宫那座秘密传送阵来往璇玑城。而幻识貘则借着火焰制造混乱，令人辨不清妖族虚实和具体方位。

“失火了，失火了。”

街道上到处是杂乱的脚步声，水系法术的仙人冲上去灭火，大水降下，扑灭了火焰，不过街上变得烟雾腾腾，连对面的人影也难以辨出。仙人将士刚喘口气，倏然法术猛烈攻击，雷鸣在街上炸响蔓延，顿时很多人倒地不起。

“啊啊啊！”

有几个存活的爆发出惨叫声，忙不迭地飞逃，却感觉脖颈一凉，身体还在跑动，而脑袋已经滚落街面。幻识貘从烟雾中出现，率领他身边的几百人大咧咧地向前走动，见到仙人就杀，毫不手软，血腥味弥散了整个街道。

哗楞楞，街道那头传来清脆的铃音，旋即汹涌磅礴的蓝色光流猛然袭来，在街上徘徊的几个妖族将士登时摔倒在地，身体湮灭成灰。快到了幻识貘跟前，就见他不屑地撇了撇嘴，扬起的左掌盘旋着光印，红色光潮涌出，而光潮的浪头竟然是巨口大张的貘首。虽然是法力凝聚的，但那凶恶的气势一点都不亚于真的。

“吼嗷嗷嗷！”

街巷狂风大作，如同咆哮的海浪将蓝色光流吞噬殆尽。巷口丘月道长的身影露出来，他手中的玄玉法杖蓝光闪烁，但祭出的蓝色光流已经微乎其微。望着疾驰而来的身影，丘月道长法杖击破长空，划出悠长的亮光。

幻识貘轻盈闪过，左掌轰击到丘月道长的背部，暗金色的光流从指间流出，顷刻间溢满对方全身。再看丘月道长整个变了模样，变成了幻识貘的本体，外形好似黑熊，后背掺杂着白色毛发，身长约有两丈。街角的驱魔师看到这副情景，瞠目结舌，连逃跑都忘记。

“吼嗷嗷嗷！”

丘月道长所变形的怪兽毫无预兆地扑过来，锋利的牙齿撕咬，四蹄散发出法力，霎时间就有几个仙人倒在地面，内脏暴露，惨不忍睹。

“哬嗷嗷嗷！”

这次怪兽所发出类似悲鸣的声音，丘月道长很清楚知晓自己所犯下的罪过，可是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想返回头袭击幻识貘，但心魂被彻底压制住无法动弹。又一波仙人现身在街角，顿时被高大的怪兽吓到，下意识地便祭出各种仙术。

丘月道长再次跃身攻击，蓝色光岚从巨口喷出，立即有三位倒地不起。不能再这样，不能再这样，否则真的连畜生也不如。丘月道长在心内叫嚷着，仙力气海内汹涌溢出，试图夺回自己的掌控权。可惜背后幻识貘又发出一道光印，烙印在身上，丘月道长所化形的怪兽突然变得狂暴，左冲右突，在仙人群中无人能挡，锐利的獠牙黏满了血肉。

——疯了，彻底疯了。

丘月道长发出悲鸣，想他在姑射山管理事务那么多年，自忖没有犯下过错，更没有伤害过一个人员，何至于今日遭遇这等残酷卑劣之事。他这边越是嚎叫得惨烈，背后幻识貘看得越兴奋。

“自相残杀的滋味如何？哈哈哈哈哈！”幻识貘大笑着走向丘月道长，甩出鄙夷的眼神：“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仙人，道貌盎然，内心深藏着野兽，今日我只不过将你恶的一面暴露出来而已。”

——恶的一面，是啊，恶的一面，欲望是罪恶的源头，战争是恶的最集中表现，杀人和被杀者都成为红眼的野兽，为保留自己那条贱命而疯狂戮力。在这惨无人道，血腥流淌的街市还能抱持什么高尚情感，还有什么不能抛弃。

丘月道长慢慢地走向幻识貘，脚步无比的轻盈，就像亲昵主人的大型宠物。幻识貘微眯着眼睛任他靠近，即便怪兽的身体突然膨胀也没有动弹，倒是后面跟随的妖族将士，吓得连忙撤退。

“那家伙要自爆元神！快跑，快跑！”

轰隆隆，爆炸的漩涡宛如蘑菇云，在地面留下陨石大坑，而周边的墙壁则扫倒一片，房屋哗啦啦垮塌，地震波传送出去好远。比起一两个被砸死的妖族将士，幻识貘漂浮在空中倒是安然无恙，他望着下界渐渐沉寂的烟尘说了句：

“是条汉子。”

毕竟在无常的战争中，没有几个不惜命的。丘月道长为了不给己方造成麻烦自爆身亡，的确使人敬佩，仙人阵营有这样的人物在，难怪会之前的战斗那么顺利。幻识貘弹了弹衣襟上的尘土继续前行，同时间用传音术与其他将领联络：“现在到达城中的有几万了？”

“回禀将军，九万。”

“才这么点人，告诉后面的速度快点，否则被敌方发现传送阵，那时就危险了。”幻识貘口气不悦地训斥道，对方唯唯诺诺。

幻识貘跳跃到璇玑城的最高楼——四象塔，踏着塔尖迎风而立，光印凝成，焰火好似瀑布灌注，整个塔身都埋没在焰火之中，照亮周围的空间。顿时底下一片杂乱，仙人将士穿过各个巷道，都开始往这边聚集。有些试图飞上来，被幻识貘毫不留情地打落，暗金色光流笼罩的瞬间就化为灰迹消散。

“今夜捣乱的就是你么。”

随着冰冷的话音，有只葫芦荡开火焰破空而来，明明是空心的，却像巨大的磐石压迫着神经。快到近前，葫芦嘴冷不防地喷射出箭雨。幻识貘瞬身闪动，身影化作黑紫色的浓雾。箭雨穿透雾气，但酒剑仙没有感应到敌方有丝毫受伤。

四象塔的火焰越燃越烈，塔身突然毫无征兆地垮塌，带着火焰的砖石纷落如雨，朝着下方砸落。待在下方的仙人顿时炸了锅，忙不迭地逃散，巷道都被拥堵，飞往空中的也是你撞我我撞你，乱成一团。

“这家伙。”酒剑仙目光变得锐利，凝结光印加持在乾坤壶上，倏然间平地掀起橙色光岚，纷落的砖石被定格在半空中：“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