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圣虎虎生风地走着，根本没留意郭槐内心的波澜万丈，平时间身边的狗腿子就没进入视野过，何况现在气恼激狂的时候。他大步跨入鬼面尊者的殿堂，向着安坐在御椅上的黑衣面具男跪倒说道：“参见主上。”

因为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绪，所以声音很不自然。鬼面尊者淡漠地垂下目光：“天圣，渡劫完成了？”

“是的，主上。”秦天圣恭敬应答，随后抬首询问：“卑职听说妖族大军惨败，萧宇凡他们快要逼近灵境湖，主上这消息有假吧？”

“没有假。人界那百万军队原本没有获胜的希望，谁知谢灵均拟定出闪电战的策略，引导他们反败为胜。”鬼面尊者呵呵笑了两声，从面具眼洞中射出的目光似乎有欣赏的意思。

“又是谢灵均。”秦天圣怒气倍增，声线微带着颤音：“这个臭小子一再坏事，阻挠我们的计划。主上，恳请派人杀掉他。”

鬼面尊者讥诮地斜视着秦天圣：“派谁杀掉他，你吗？魔尊可是我们重要的棋子，怎么能随便丢掉，要舍弃也该是其他无名的小卒。”

漫不经心的口吻，似乎没有什么深意。秦天圣听罢，额头却冒出稠密的冷汗：“卑职考虑不周。”

“你连计划的目的都没有搞清楚，当然考虑不周。”鬼面尊者闲闲地教训道：“我们的目的在于制造大规模伤亡，无论何方取胜都无所谓。至于新晋魔尊，就放任他一段时间好了，早晚会来找我们的。”

“他若……执意不肯呢？”

“不来，就逼他来。”鬼面尊者眼瞳中闪烁着期待好戏的诡异光芒，晦暗的波澜在其间风起云涌，他阴邪地轻笑：“灵均，看你的矜持还能维守多久，你所想要的力量，只有我能给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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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战场。

硝烟未烬，处处裸露着战争的伤痕。树木被各种法术烤得焦黑，地面坑坑洼洼，妖魔的武器盔甲丢得到处都是。仙人们说说笑笑地收拾着战场，虽然面容遮掩不了疲惫，但因为接连打胜仗的关系，众人的情绪都很高涨，似乎全身还涌动着无穷的力量。不过一躺卧下来，基本上谁都懒得动弹。

从姑射山进军至今，几乎都没有停歇过，出现这种状况也理所当然，于是萧宇凡下令全军整休，在距离灵境湖五百里的地方安营扎寨。将战场清理完毕，一顶顶帐篷在山野搭起，摇曳的火堆照亮逐渐阴暗的天空。

将士们或躺或坐地休憩，此时最忙地莫过于医疗的队伍。龙紫苏和李沉香连喝口茶的时间都没有，韩医仙暴躁的脾气又长进了不少，玉墨抽出时间帮忙也没有缓解多少烦劳，干脆将古清月和天火蛟等人全叫进来。

谛辛因为眼睛失明，帮不上手，无事可做的他在营地里随便走动着，时而和巡逻的军队擦肩而过。凭着敏锐的听觉，谛辛也倒没有撞到谁——若不仔细观察他的眼睛，众人还以为谛辛是位健全的孩子。

失明后有遗憾也有收获，谛辛对声音的敏感每日都在增强，现在已经能听到三十里外的声音。因为这个便利条件，谛辛在玉墨手下做情报工作，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鉴于他自己的意愿，玉墨给了谛辛两瓶洗髓丹，每日服用，体质已经渐渐变得适合修炼仙术，而且比以前强壮了许多。

有这么好的药物，谛辛不禁想推荐给方不语，玉墨苦笑着摇头：“谛辛你还年幼，而且仙阶较低，所以体质比较好改造。不语……因为‘魔尊’的法术而改变，那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范围。随便给他服用洗髓丹，不语的经脉弄不好会陷入紊乱。”

谛辛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内心对于方不语的愧疚之情始终萦绕不去。话说起来，玉墨对灵均的态度似乎有微妙的变化，总觉着不舒服……可能自己太敏感了吧。谛辛很清楚玉墨的温柔善良，连他这位彻头彻尾的妖魔都能接受，何况相处多年的灵均。

嘎嘎嘎嘎。

三足乌干瘪的啼鸣传至耳边，谛辛打了个唿哨，鸟儿便扑棱棱地落在他肩膀。“带我去见灵均。”谛辛命令道。因为有着不同的任务，和谢灵均相处的机会变少，谛辛不禁浮生些许的怀念。灵均总喜欢勉强自己，他所受的重伤真的好了吗？谛辛连这点也担忧着。

“灵均！灵均！”听到这个名字，三足乌快活地啼鸣着，在谛辛前方轻盈地扇动翅膀，从整齐排列的帐篷间绕过，朝着营盘外面的高坡飞去。谛辛亦步亦趋地跟着，不多久听到踩着草丛急促奔逃的声音，夹杂着嘤嘤的低泣，听起来似乎很悲伤的样子。

——徐凝柔？

谛辛微皱眉头想着，凭着对声音的感知，清楚两人在至近的距离相遇，但徐凝柔似乎没有打招呼的心情，就那么冲下山坡。

“这女人，莫非被灵均抛弃了？”谛辛很恶劣地自言自语。

耳边风声骚乱，吹刮得草木沙沙作响。谛辛微微偏头，侧耳倾听着徐凝柔跑走的声音，随后继续朝山上走去。三足乌早已飞得没影，谛辛控制着听觉，屏蔽掉杂音详加辨析，熟悉的清雅声音传至耳畔。

“以后凝柔姑娘再来找我，请不要告诉她去处，今日之事我不想再发生。”

“灵均这是在害羞吗？”胡青丘嘻嘻笑着调侃：“你们既然两情相悦，一些亲密的事早晚会发生。”

“我们没有两情相悦，我也没有时间儿女情长。”谢灵均冷漠地说着，决绝的态度中微带悔意：“或许早该拒绝她，凝柔姑娘也就不必如此受伤。”

谛辛大概听明白前因后果，灵均和徐凝柔已经差不多成为大家公认的恋人，但灵均不喜欢她么？谛辛很意外地停住脚步，灵均很少表露自己的心意，但对徐凝柔的关切大家都看在心里的，莫非一切都是错觉？

“我还以为你喜欢徐姑娘。”胡青丘说出谛辛想说的话：“如果灵均因为复仇的缘故拒绝别人，总觉着很残忍。”

“关于这个话题到此为止。”谢灵均毫不留情地打断：“还有谛辛，出来吧。”

听到谢灵均喊自己的名字，谛辛打了个激灵，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从草丛中走出，腾身飞落在声音的来源位置：“那个灵均，我不是有意偷听的。”

“毛都没长齐，就偷听这种话题，有做花花公子的潜质，哈哈不错！”胡青丘开玩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花花公子！花花公子！”三足乌有节奏地应和。

“滚，我又不是你。”谛辛拍掉胡青丘的手，摸索着坐到谢灵均旁边：“灵均，不要只想着复仇，耽溺于痛苦之中，人生有何意义可言。”

“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理解的。”谢灵均语意轻柔地说道，看来对待谛辛他还比较宽容。

“或许吧。”谛辛小心翼翼地继续劝说：“但总觉着拒绝姑娘家不太好，大家在军营中低头不见抬头见，会不会很尴尬。”

“我会离开。”谢灵均突然祭出惊人之语，导致谛辛和胡青丘许久都无法回神。

“离开？灵均要去哪里？”谛辛慌乱地问道。

胡青丘也合拢蜚廉扇说着：“虽然我一直主张灵均随我回魔界，但选在这个时机会不会很微妙。”

谢灵均静静地别开目光：“不觉着。依照目前战况，只要渡过灵境湖，其后的战斗就能一往直前，我的存在已经无关紧要……是时候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