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笠顿时冷汗淋漓，刚才完全被谢灵均的气度所震慑，乃至忘记曾派人杀掉他的事情。于今对方提及，似乎没有罪及自身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尤恢没有出卖她？

婴笠大脑迅速地运作，顺着话音回答：“真没想到吾宫室内会出现如此败类，微臣不察，竟然派他服侍魔尊陛下，幸赖魔尊英明除掉奸人，否则婴笠万死不能辞其疚。”

听着这番虚言，小天狗谛辛羞愧满面，不禁有些后悔踏进王城。已经失明的自己害怕拖累萧宇凡他们，加之不想离开谢灵均身边，所以鼓足勇气跟来，结果见识到这么厚颜无耻的一幕：“够了，母后！暗算我们不正是出自你的主意么？”

“谛辛，你竟然诽谤自己的母后，可还有一点母子之情！”婴笠音调拔高，抬眸怒视着小天狗：“本王对魔尊忠心可鉴，岂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之事。”

谛辛冷冷说道：“母子之情？我从小到大都没享受过，以后也不想期待，母后你只会让我一次比一次失望，一次比一次痛心。拜母后所赐，我双目失明，而你却想着竟没死掉真可惜吧！”

婴笠呼地站起，被自己儿子指摘得颜面尽失，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的事：“你说的很对，没死掉真可惜。而你不也盼望着母后有这样的结局，好夺回你的王位！”

谛辛哑然失笑：“我从来不在乎什么王位，那张御椅随便你坐到什么时候。你若稍微理解你的儿子，也能看出我惟愿追随陪伴灵均。”

他们两人吵得不亦乐乎，谛英夹在两边左右为难，胞弟的遭遇自己很痛心，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反对母后，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谢灵均：“母后，谛辛，可否将家事放在后面？魔尊陛下正向我们垂询有关法师和鬼面尊者的勾结。”

婴笠也深感自己的失态，她收住怒气，谨慎地回答谢灵均的问题：“魔尊陛下，鬼面尊者可是第二次神魔大战中追随您的那名黑衣人？微臣未见他来过目连国，所以不知道他和尤恢有何勾结。”

谢灵均凝神注视着婴笠，对方虽然有些退缩，但看不出有撒谎的痕迹。他随手召唤出一幅画卷，单手展开，不动声色地询问：“婴国主，你可认识画中女人？”

婴笠和谛英闻言都不禁趋前，目光为谢灵均手中的画作所吸引，那明显出自名家之手，纤细灵动的线条勾勒出女孩窈窕绰约的身姿，碧色衣衫宛如流云回雪轻盈飘逸，秀丽的容颜噙着天真无邪的笑意，宛如梦幻有些不真实。

从没有见过如此冰清玉洁的女孩，谛英微微失神自愧不如。母后婴笠则会错意地想着，鬼面尊者那样的高手竟是女子？但陌生就是陌生，婴笠摇头说道：“微臣不知。”

谢灵均收起画卷，若有所思地蹙起眉心，尤恢和鬼面尊者果真没有关系么？尤恢当时的表现显然经过深思熟虑，抱持着视死如归的信念，若说只为实现国主婴笠异想天开的想法，他未免太轻贱自己的生命，行事不像他那种深藏不露的人。

再者尤恢作为魔界小国的法师，寿命不足百万年，怎会认识失踪数十亿年的轩辕夕月，又怎么知晓她曾在人界血洗华胥城？何况连自己的主子都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他的情报来源可疑。

除了身边的师友外，过往身世只在帝都停留期间向外界透露过，那时候跟在后面的几名斥候，恐怕汇总告知了最终头目——鬼面尊者，他随后再查明“夕月”的真实身份轻而易举。据蚩尤所言，鬼面尊者拥有超乎想象的情报网，手下斥候不知几多，在第二次神魔大战联手期间，曾经展露过这方面的优势。

关于魔像谷的事件，鬼面尊者如果是幕后黑手，指使尤恢挑拨离间，刻意透露神魔双方都有负于我，则不难理解他的动机。我若对神魔双方失望，得利最多的莫过于鬼面尊者……他一步一步倒是下的好棋，但错在将我视为棋子。

……不过我也很有兴趣知道，他想利用我做些什么。

复仇以外的事情，谢灵均提不起兴致。不过对方三番五次地闯入视野内，谢灵均不介意和他玩一局危险的博弈，步履薄冰看谁先摔下去。

望着谢灵均清冷如玉的面容，谛英忽然开口说道：“……魔尊陛下，奴婢虽不知鬼面尊者为谁，但近日来尤恢法师常常离开王城，形迹可疑，奴婢猜想他可能和谁人会合。如若可以，魔尊陛下能否屈尊驾临尤恢住处，或许会有所发现。”

谢灵均微微颔首，谛英殷勤地在前方引路，左拐右拐了一段路程，来到距离祭坛不远的殿堂，尤恢的住所就在殿堂的角落里。房门紧闭，并且设置了防御结界。谢灵均左手扬起，璀璨的光印在掌心旋转，防御结界浮出表面，随后便像冰层融化一般消失不见，谛英禁不住露出憧憬的神色。

推门进入室内，谢灵均微蹙眉心，里面只有简单的起居用品，空荡荡的一览无余。谢灵均扫视了几眼，走向窗前，那里挂着一串鸟笼，是提供给三足乌栖息用的。现在鸟笼大开，法师尤恢临走前似乎有意放走三足乌，不过仍有一两只停留在鸟笼内，不知出于习惯，还是对原主人恋恋不舍。

发觉有强大的气息涌进室内，三足乌豆大的小眼睛转动着，嘎嘎叫着振翅朝窗外飞去。但空中飞翔了一圈，折身返回，乖乖停留在谢灵均的掌心。谢灵均眉心浮现凤纹图腾，很显然用了意志力操控三足乌。谢灵均掌心散逸出淡淡的暗金色光芒，旋即感觉到鸟足有缕信息流渗入体内：

吾已进言混元天尊，击杀宇凡等贼，卿只须困住魔头一人。度厄星君。

度厄星君似乎是凌天宫的大员，混元天尊的左膀右臂，谢灵均回忆着逃亡过程中，掌门夸父所介绍的有关凌天宫的情况。

意识空间内，蚩尤魂魄也略显哑然地笑道：“凌天宫竟然出现叛徒，与目连国的小小法师联手，仙界与魔界相通，鬼面尊者的布局真够出其不意啊。本尊都怀疑第二次神魔大战数次吃亏，是否与鬼面尊者出卖有关。”

谢灵均面无表情，照例没有回应，蚩尤则满心激赏叹服：“今世多亏遇见灵均，让本尊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谢灵均不耐烦地转身，三足乌扑棱棱扇动翅膀，舒适地停留在他的肩膀。谛英见谢灵均面色微愠，小心翼翼地询问：“魔尊，没有发现么？”

谢灵均未多置辞，仅仅微露浅笑：“多谢姑娘襄助。”

冷若冰霜的容颜变得柔和几分，逸散出清雅宁静的韵味，谛英看得痴愣半晌，微红着脸想要说些什么，谢灵均已经带着谛辛走出室内，在走廊间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