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宇凡不知怎么将这句听了去，他没有回头地说道：“我从来不信邪，为何要对一名老巫有意见。就算有，也该是你们的小王子才对，还未出生，就断言有弑母的原罪，任谁都会生气吧。”

“喂，你！”谛辛不安地扯了扯萧宇凡的衣袖，但萧宇凡已经任凭自己的心意说完。

尤恢听罢，静静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萧公子有所误会。我作为混沌之神的使者，只不过在传达他的话语、也就是神的谕旨而已，所以并非‘我’在断言，而是‘神’在断言。”

“好啦好啦，不要纠结于那么细微的东西。”萧宇凡头疼地按了按脑门，回眸望着黑衣黑袍的法师说道：“话说你并非信仰魔尊啊，信仰的混沌之神是什么玩意。”

尤恢深深疲惫，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诠释自己的心情，首次感觉遇到一名麻烦的对手，比喜怒无常的国主还要麻烦。对付国主婴笠，只要顺着她的心意说话即可。而眼前这位抱持着孩子似的好奇心，缺乏寻常思维的少年似乎只想追寻真理。

要知道世间最难解答的就是真理，常被戳破各种虚伪假面的也是真理，在真理面前没有人能掩饰自己，就像裸露身体在大街上游行般无所遁形，硬生生暴露出内心的羞耻。

尤恢偷偷窥视着谢灵均，随后回答萧宇凡的问题：“我们天狗族在创世神祗未来之前，就一直信仰着混沌之神，代代相传至今未有改变……当然魔尊也是我们魔族所有人的信仰，这个毫无疑问……至于混沌之神是什么，作为神仆我也描述不清。有人将他视为凶兽，有人将他视为黑暗的主宰，而在我们天狗族法师的信仰中，混沌之神并非有形之神，而是六界的意志，和你们仙人所推崇的天道勉强有点类似。”

“多少有些明白了。”萧宇凡微微颔首，想起自己所经历的六重天劫，被混沌金雷轰炸折腾得差点丧命：“六界的意志么，所以才和命运、天道之类的联系起来。”

“正是如此。”尤恢微微松口气。

萧宇凡漫不经心地说着：“嘛嘛，只要不是为了制造混乱，借神之口擅自妄言就好。”

“我、我哪敢啊，妄言神谕可是要遭天罚的。”尤恢满脸的无奈。

萧宇凡嘿嘿冷笑，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小天狗谛辛一把拦住：“够了，萧宇凡。不要再逼问法师，我还不想太难堪。”

萧宇凡适时地闭上嘴巴，低头看着痛苦中的小天狗，恍然有点明悟。自己一心主张正义，想弄清楚那个奇怪神谕，真来自神的谕旨，还是婴笠为实现野心而刨制的假象。但对于小天狗来说，显然第二条原因更难接受，命运残酷怎能抵得过人心冷酷。

“呃，抱歉。”萧宇凡搔了搔头发，随后一路没有再多言语，就连喜好看热闹的天火蛟也收起调侃的心思。

众人在空中飞行了半天，突然前方传来风雷之音，凌乱的气团涡流出现在眼前，宛如怪兽的巨口，等待着吞噬人类。狰狞的闪电时而划破天际，增添了几分恐怖。

法师尤恢回眸笑了笑：“这便是出入口，通过空域隧道，就能到达魔像谷。”

似乎看出有些人心存疑虑，尤恢第一个冲进去，黑衣黑袍的身影被气团涡流吞没。萧宇凡和谢灵均紧接着动身，没有丝毫的迟疑。听到萧宇凡传音说“无事”，其余人这才陆陆续续地进来。出入口处风雷紧密，里面空域隧道却是平静异常，时间宛如停滞一般，浮游在茫茫的虹彩气流中，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移动。

方不语不禁皱了皱眉，微妙的感觉在心中产生，却又说不出异常在哪里。他凝神注视着目连国的法师尤恢，那张宛如假面的硬线条脸孔纹丝不动，不像在耍心机的样子。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风雷声又起，紧密的气团扑面迎来，还未等众人有所反应，就缠裹着他们猛地甩了出去。

丑娃娃呜呜叫着从地上爬起身，目光随处乱晃着，玉墨、天火蛟和萧宇凡都落在旁边，其他人则不见身影，包括那位黑衣黑袍的法师。

“果然藏有阴谋。”萧宇凡恨恨说道：“我一直和灵均并肩而行，但最后突然有股蛮力将我们分开，应该和那位法师脱不了关系。”

天火蛟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灵均倒不用多担心，谛辛那方面可能比较危急些，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和灵均落在一处。”

萧宇凡不禁烦躁地说道：“说来说去还是前天太失策，干嘛接受婴笠的推荐，全部拒绝不就好了。”

玉墨若有所思地说道：“就算拒绝，婴笠恐怕也会派人跟踪，结果一样。现在尤恢和我们分开，倒是有点好处——找寻三仙珠碎片的时候，不必担心他从中作梗。”

萧宇凡沉吟了半晌，转身对众人说道：“走吧，我们去找三仙珠碎片。还有玉墨，假如你和灵均商量了什么计策，最好还是不要隐瞒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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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黑袍的身影重重地摔落在山石，尤恢感觉骨骼都快摔碎，甜腥的血气从胸口上升，他不禁哇的一口喷了出来。耳朵嗡嗡直响，渐渐渗入流水的声音，似乎落在了水边。回想着刚才的一幕，尤恢身体慢慢变冷，他借助气团中的风雷能量猝不及防地袭击众人，好让大家各自分离，但迷乱中胸前狠狠挨了一掌。

——谁做的？

尤恢骇然，大脑快速运作，晕眩的视野勉强搜寻着周围，直到驱魔师的白色裙裾映入眼帘，背后的流水瀑布哗然作响，震荡着他的耳膜。

白衣少年静静站在水潭边，衣袂随风飘舞，清逸若仙的姿容氤氲着冷酷的韵调，魔尊的威压毫无顾忌地释放。尤恢再次惊叹少年给予人的印象，气质融合神魔的两种极致，却不给人丝毫的冲突感，反而酝酿出难以言喻的魔力。

“魔、魔尊！”尤恢慌乱地爬起身，微带口吃地呼唤着这个名讳。

谢灵均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贵国主不是派你取走我的性命，这般恐惧如何动手？”

清雅悦耳的嗓音吐露着令人惊惧的字眼，尤恢冷汗淋漓，明白前日的密谈已被听了去，他赶忙跪倒说道：“那只是国主的主意，卑职并没有如此打算。”

谢灵均围着他轻缓走动：“其实我很好奇，贵国主何以认为你一人就能完成她的任务，是我们太弱小了吗，还是你藏着御敌良策？”

尤恢哆嗦着答言：“是这山谷内的幻域过于强大，所谓魔像就是反照心魔之像，意志不坚的很难以摆脱，所以根本用不着卑职出手……”

“没有别的？”

尤恢摇了摇头：“没有。”

冷艳的红瞳深深凝睇了他一会，谢灵均唇边拂过优雅的笑意，他不无嘲讽地说道：“贵国主的傲慢真非凡人所及，野心也超乎寻常。我这个魔尊自不用提，妖尊也不值得她侍奉，她意欲何为？”

尤恢低垂着视线：“卑职从不敢妄自揣测国主的行为。”

谢灵均冷声轻笑：“好吧。妖族和贵国往来之事，若还能推脱不知，你就可以和三足乌陪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