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武道长神色悲凉忿怒，当转过街角时眼眸凝住不动，视线前方有个全身披挂的人倚靠着墙根，一枚钢箭插在他的胸前，仿佛将他钉在墙上似的。太武道长疾步走过去，蹲下来探了探鼻息，却是早已死亡多时。

萧宇凡小心翼翼地问：“他就是你的那位好友？”

太武道长没有吭声，手指攥了攥，他将好友轻轻放倒街上，为他阖上双目。默念一段经文，太武道长站起身，带着萧宇凡拐过两个街道，来到一座布局雅致的院落。花木扶苏，亭台楼榭错落有致，不过大好的春光都被血腥染红，死不瞑目的人们以各种离奇的姿态趴到地上，令人目不忍睹。

萧宇凡几乎要呕吐出来，眼睛余光倏然瞄到一个小小的人影。那名男孩与自己年纪相仿，脸色苍白如雪，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完全失去了神采，整个人看起来就如同精致的瓷娃娃，没有灵魂支撑。他身旁躺着一位姿容秀美的女子，衣着华贵显出她的身份不凡，纤长的睫毛闭拢着，仿佛熟睡过去一般。

“灵均。”太武道长呼唤着男孩的名字，小心翼翼地将他包裹在怀里，视线转向地上的那名女子时，目中的悲恸越加强烈，“为兄来的迟了。”

事后，太武道长亲手将谢灵均的父母埋葬，并将华胥城的变故禀告给附近官府。名重四方的华胥城就这样一日变成鬼城，血迹斑斑的墙面逐渐被藤萝覆盖，昔日繁华成为了众人口中的传说。

太武道长将谢灵均带回仙源村，不久后就接到驱魔师的任务，于是他吩咐萧宇凡代为照顾谢灵均。萧宇凡爽快地答应，他并不介意有个伙伴，虽然这个伙伴看起来很难搭话——谢灵均根本不理会自己，无论怎样逗他，他都不开口。直到有天下午，萧宇凡拿着小片刀砍杀院子里的小妖。

“你会仙术？”谢灵均问，因为好久没有说话的关系，声音有点沙哑。

萧宇凡差点没反应过来，然后高兴地说：“当然会，而且很厉害哦，我的前世可是昆仑墟的弟子。”

谢灵均凝视着他，郑重道：“那你可以教我斩妖除魔吗？”

“当然可以。”萧宇凡爽快答应。

萧宇凡差不多算是谢灵均在修行道路上的启蒙老师，但是谢灵均长大后死活不承认。萧宇凡常常用怀念的口吻说：“小时候的你多可爱啊，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说完之后，自然讨来一顿打。

谢灵均来到仙源村不久，就尝试着绘画碧衣女子的肖像。绘好后，就当做练习弓箭的靶子用。萧宇凡好奇地询问那女子是谁，谢灵均不带情绪地回答：“仇人。”

萧宇凡慢慢套出话来，是碧衣女子、也即曾来过帝都的夕月洗劫了华胥城，毁掉谢灵均的童年。幼时人界不见妖魔影子，而突然出现夕月这样的妖女……

萧宇凡越想越沮丧，呆坐在街角，双手抱着脑袋，直到他听到熟悉的脚步音，萧宇凡声线嘶哑的问道：“师父，你是从灵均那里过来的吧。他，现在怎么样？”

“自然心情很糟糕。”太武道长苦笑道，正在处理战后事务的他，蓦然听到龙紫苏的传音，便急忙赶到两位徒弟身边劝解。

萧宇凡沮丧地说道：“灵均很可能不会原谅我。我刺破天穹完全是无意之举，就算这样向他解释，仍然无补于事吧。不管怎样，都是因为我的举动而导致妖魔在人界横行，导致夕月洗劫了华胥城……难道我就这样失去一个挚友？”

“……应该不会。灵均是很重情义的人，你们从小在一起生活，他不会狠心和你完全决裂的。”太武道长安慰说。

萧宇凡揉乱头发，烦恼地说着：“但这次我们会冷战到什么时候，毕竟我算是间接害死他家人的凶手。”

太武道长叹息：“你想的太过严重了。那名碧衣女子才是真正的凶手，才是灵均真正仇恨的人，而你的行为只是个促因……很多事情都是冥冥注定的，发生在华胥城的惨案估计也不例外，就算不是缘于你的行为，也会有其他事情促成悲剧发生。”

萧宇凡凄惨地笑道：“冥冥注定吗？如果是这样，老天也太残酷了。”

“天意如何，谁能说得清呢。”太武道长神色悲凉，脚步略微上前，眼睛直视着自己的徒弟：“不管怎样，最终凶手都是碧衣女子，而非你萧宇凡。”

萧宇凡呆然说道：“那么我杀掉夕月，就会取得灵均的原谅吧。”

“夕月？你是指碧衣女子。”太武道长微感疑惑，接着说道：“你还是不要逞强，那位女子法力高深，甚至远超玉墨仙子……”

“法力远超玉墨？太武老头，你遇到过夕月！？”萧宇凡惊觉地跳起来：“那你之前为什么刻意撒谎，说没找到她？”

太武道长按了按太阳穴：“当然因为你们的战力很弱，遇到她只会是死路一条。我和你丘月师伯联手，连一招都没有过就被她打败，遑论现在的你们。”

萧宇凡略微沉默，手握成拳仿佛立下誓言：“我知道了。从今天起，我会比平时加倍努力修行，以期早点除掉那个妖女。”

“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了，为师真怕你一蹶不振。”太武道长略感欣慰，然后告诫说：“你和灵均吵归吵，但希望在战场上仍能同心协力。否则的话，我们又会失去一分战力。”

萧宇凡说道：“我和灵均都懂得孰轻孰重，这点你不用担心。”

“那就好，为师相信你们。”太武道长微微颔首，接着问起另外一件事，“宇凡，玉墨仙子在医馆吧，为师有事情要拜托她……”

萧宇凡眉头蹙了蹙，回身闷闷说道：“玉墨根本不在医馆，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太武道长闻言大惊：“怎么回事？”

萧宇凡低垂着头脸色难看：“昨天我们游玩帝都，遇到一位厉害人物，玉墨悄悄跟随过去，查探他的信息，至今没有回返。我们用传音术呼唤，也没有人回应。”

太武道长即刻使用传音术呼唤，朝着四面八方发散出去，消耗了甚多仙力，也没有得到玉墨的回复。太武道长颓丧地想着，关键时刻玉墨仙子竟然不在，今晨与鸿觉真人讲的那些岂不是成了空言，现在只盼望张太仙能及时赶到。

“太武老头，你也联系不上玉墨吗？”萧宇凡紧盯着太武道长的眼睛询问。

太武道长见萧宇凡忐忑不安，连忙振作起来，笑着安慰道：“虽然没有联系上玉墨仙子，但宇凡你也不必着急。玉墨仙子法力高强，只有杀戮别人的份，自己绝对不会有事。”

“是这样吧。”萧宇凡不甚肯定的说。

******

妖魔阵营中央帐篷。

天地灵气形成螺旋风暴向着这边汇聚，灵气风暴的底端与中央帐篷相连，就宛如一个偌大漏斗直直插入帐篷顶端，不断地将天地灵气送入其中。周围的独角兽和妖魔们望着这一壮观景象无不骇然，有人尝试着靠近，但走到距离帐篷一丈远的地方，就再也无法前进，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自己的脚步——想必是少主姬恽设置了一道结界，以防止他人打扰自己的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