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内有些沉闷，女孩和冷面男子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主。萧宇凡平日里即使面对陌生人也言笑自如，很快就会熟络起来，然而现在坐在一块“寒冰”旁边，牙齿冷得都有些打颤。他骚了几回头发，喉咙里挤不出一句话。突然他注意到，这条小船明明没有人驾驶，却在水中游走。萧宇凡的眼睛微微睁大，面前的两位可觉察不到一点仙力的，这是怎么回事？

意识微微散发出去，刹那间他感觉胸口一闷，差点以为自己的灵魂都要破碎。意识刚刚游走，就被什么如数弹回，萧宇凡就连做出防御都做不到，遭到意识猛力的反噬。假如刚才散发的意识很多，恐怕整个人就魂飞魄散了。

“不要找死。”

有道冰冷如剑的低沉嗓音直接在脑海深处响起，淡淡的，没有不屑，没有一丝情绪，却能让人感觉到神祗一般的威压在身体各部分流窜。萧宇凡讶异地望向身旁，冷面男子纹丝不动，没有开口的迹象，仿佛刚才听到的都是错觉。

——他是什么人？

脑中想着的时候，嘴里已经问出了口：“你们是什么人……那个哈哈，我是外地人，所以有点心有灵犀，感觉你们不像帝都人氏。”

冷面男子依旧沉默，女孩细声说道：“我们四处游走，在人间没有住所。”

“浪迹天涯啊，蛮浪漫的。”萧宇凡呵呵笑道，心里却想着浪迹天涯的人，服装会这么华贵，简直就像王公贵族。女孩面染一抹红晕，不安地望了冷面男子一眼，神情落入一点悲伤。萧宇凡仔细观察着，这对小情侣难道遇到什么事，不得已逃亡？

——对了，玉墨在哪里？

萧宇凡举目观瞧四周，发觉自己的船早已不见了踪影：“咦？那些家伙，丢下我不管了吗？”

萧宇凡忘记身在船中，气得跺脚猛然站起身，船体剧烈摇晃，女孩呀的轻叫，身体就要栽倒。萧宇凡下意识地伸出手，而在那之前，冷面男子已经扶住女孩的身体。萧宇凡眨眨眼睛，错愕，自己竟然完全没看到他有行动，明明冷面男子就在身边。

“你，没事吧。”冷面男子第一次开口，低沉的声线淡漠如冰，这个声音确实是刚才在脑中回响的那个。

“没事，无痕。”女孩柔声答道，似乎有些羞涩。

萧宇凡这才想起道歉的事情，慌忙道：“那个很抱歉，我的朋友不见了，所以有点着急。”

“他们好像去了那座中心岛。”女孩用手指了指。

“哦哦，那么可以麻烦你们送我到那里吗？”萧宇凡不习惯地用敬语口气说着。

女孩微微颔首：“我们正好也想去那里游玩。”

于是无人驾驶的小船向着溪水中心的小岛驶去。抵达岸边，萧宇凡率先跳下船，回眸，名叫无痕的冷面男子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无痕默默伸出手，女孩羞涩而又紧张，将纤纤柔荑放在他的手心，窈窕纤细的身影轻盈一闪，站在了他的身边。

冷面男子即刻放开了手，迈步向前走去，女孩小碎步跟上，走在右边靠后的位置。萧宇凡不自觉地跟在左边靠后的位置，但并没有自感卑下的地方，身边这位冷面男子仿佛与生俱来能收服人的心魂。

中心岛一如想象中的那样美，栽种着很多奇花异草，藤萝攀着假山树木，细碎的小花飘散着迷人的香味。脚底的碎石小径微露青苔，两旁各色蔷薇绽放出最后的芳姿。女孩小心翼翼地移动步子，似乎不忍心踩踏飘落的花瓣，前面的冷面男子似乎心有所察，脚步放缓了一些。

萧宇凡悠闲地张望着四周，见到那些奇花异草啧啧惊叹：“那株好像叫平襄草，没想到人间也有啊。”

女孩忍不住纠正：“……这是曦阳草。”

萧宇凡略微惊异，口中不动声色地笑道：“对对，就是曦阳草，我这脑袋好没记性。”

曦阳草有驱散戾气的作用，小小叶片内蕴藏着丰富的五灵元素，收集后能直接拿来用。即便仙界这类仙草也不多见，更别说人间。萧宇凡略微沉吟，尝试着又问了一些花草的名字，像什么银羽葛、蕙须花，女孩了解得也很清楚。两人闲聊这些仙草仙花的时候，冷面男子微微瞥了一眼萧宇凡，明明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却让人浮生一层莫名的冷意。

萧宇凡吓得缩了缩脖子，不常运动的大脑急促思考着，他是在嫉妒我和女孩说话太多？还是警告我不要尝试测探他们的身份？但眼前的冷面男宛如天界大神，估计伸出一根手指都能把我灭掉，根本不屑我在这里搅合。第一个原因也不太可能，怎么想都和他的性情不符。难道我什么有引起他注意的地方？哈哈，这也太自作多情了！

……不，若是斥候就有可能。

萧宇凡立马摇头否决，冷面男子虽然不好相处，神秘莫测，但绝对是胸襟磊落的人，和斥候那种阴恻恻的东西决然不同。

萧宇凡思索不出什么结果，哀叹一声：“我果然不擅长思考。”

“咦？”女孩微微侧首，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我怎么又脱口而出了，萧宇凡一拍额头，收敛心神嬉笑如初：“哈哈，你的学识真丰富，女孩家天生和花草有缘，果然不差。”

女孩腼腆答谢：“公子谬赞了。”

接着三人又陷入沉闷的气氛中，现在仙草仙花也不能谈了，萧宇凡实在想不出要和他们闲聊些什么。老神在在地随处走着，萧宇凡忽然见前面人头攒动，有人嚷嚷着：“快来看啊，露香阁有位公子正在绘画。”

“绘画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吴道子，嘉陵三百里他能一日画成吗？”

“说不定哦，他为卢府的长公子绘画肖像，挥笔立就，形神俱妙啊。”

“莫非是灵均？”听着这些议论，萧宇凡顿时眼睛发亮，他转头邀请那位冷面男子和女孩说：“我朋友正在露香阁画画，绝对千年难得一见，要不要跟来看看。”

冷面男子仍旧沉默无言，而女孩见他满面热情，不太好拒绝，此外想着到底是怎样的画师会引起这般骚动，便轻声询问冷面男子：“无痕，我们去看看吧。”

冷面男子微微颔首，萧宇凡暗自轻舒口气，心想玉墨见到这位男子，定然能瞧出一点端倪来。三人随着人流走动，路上行人本来将小径挤满，忽然感觉后面传来一股慑人心魂的威压，于是不自觉地退让到一边，分开一条道路，转头打量着萧宇凡三人，又赶忙将视线低垂。萧宇凡瞥向冷面男子，啧舌暗想他倒也无所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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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香阁临水而建，宽敞明朗，面朝水的一边延伸出露台，谢灵均便是站在露台之上挥毫作画。低垂着清秀的眉目，凝神静气，手中画笔不停，衣袂飘逸潇洒，可谓画与人物俱绝，难怪会引来那么多观众。

龙紫苏紧挨着谢灵均，眼露佩服地专注看着。而游客口中的卢府公子?卢云飞边磨墨，边眼瞅着谢灵均作画，没多少血色的脸颊久违地浮现笑容。时间回到一刻钟前，谢灵均三人毫无罪过感地将萧宇凡丢下，驶向中心岛，想着那个笨蛋早晚会跟上的。到岛上游览一圈，在露香阁休憩，这时他们远远看到卢云飞的身影。

卢府家仆见了龙紫苏就气喘吁吁地说道：“龙姑娘，原来你们跑来了这里。我家公子一大清早就去医馆找你们，谁知你们不在，然后我们就在帝都四处找寻，差点把帝都翻了个底朝天。”

龙紫苏疑惑地问：“卢公子可是有什么急事？”

“是有。”卢云飞说着，转过头去面向谢灵均：“谢公子，昨天你答应我的事情没有忘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