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至末尾,舞台上已然烟消云散。
丁优做完最后的几个动作,只觉得自己血脉贲张,心脏几乎要从胸腔中跳跃而出,刚刚凝结不久的魔力之核中也是一片沸腾,魔力外溢,为她的身形镀上了一层柔光。
台下的观众此刻愣愣看着舞台,似乎还没回过劲儿来,更没有意识到这一支舞已经跳到了完结。
如果开场之时震慑住观众心神的是“高”出尘绝丽之容,那么此刻,令观众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的,必然是丁优尬到极致的舞蹈。
“老姐姐,他们这是跳完了么?”手里拿着鸭脖的老妇愣神,向旁边拿着兔头的另一位老妇问道。
“跳完了?咋就跳完了呢?我还没看够呢!这么惊心动魄的舞蹈!要是以后再看不到可怎么办!”手里拿着兔头的老妇一抹嘴角的油腥,仰天而泣。
也是老妇这一泣,才将台下众人蓦然惊醒。
一时间,掌声雷动,大量的大葱、白菜、土豆被抛上了舞台。
丁优微微喘息着,双手按于胸口,看着面前逐渐堆高的蔬菜小山,不知如何是好。
朱雀老阿姨却在此时小心绕过了各种从天而降的蔬菜瓜果,行至丁优的面前,恭敬地一拱手,说道:“姑娘的舞姿卓绝无双,老妇甘拜下风,愿尊您为一帝,朱雀神将自今日起,为您驱使。”
“您,您不要这样,我,我……”丁优急急说道。
对方明明是个长辈,却对自己如此恭敬,这令她的心头方寸大乱,又是一退。
临时搭建的舞台上有处木板已经松动了,丁优这一退就刚好踩到了那里。她脚下一歪,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朝着舞台之外跌落出去。
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一只手及时伸了过来,一把将丁优下坠的身形扯住,猛地拉回到舞台上。
丁优扑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侧脸紧贴着那人的胸膛,便听见了对方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
“丁优同学,你脚没受伤吧?”一个关切的声音在丁优头顶说道。
听到这个声音,丁优才蓦然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依靠在谁的怀里。
她的脸颊当即就是化作一片绯红。
“我的脚?”丁优喃喃道。
“有,有点疼。可能是扭伤了。”
这是丁优第一次对高欢撒谎。
其实,她的脚并没有扭伤。她只是莫名地贪恋这一刻对方怀中的温度,想要再多听一会儿眼前这个少年的心跳声。
除开这点小小的私心,她的心里甚至还有些无法言明的惶恐。
她担心如果自己没有受伤的话,高欢这一刻短暂的关怀就会烟消云散,然后离她而去,去享受属于自己的胜利。
但高欢却完全没有猜透丁优的这点小心思,他低头看着丁优满脸通红地伏在自己怀里,柔若无骨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还以为这个女孩子是疼成这样的。
他心下一急,也不问对方的意见,立马就给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从舞台上跨了下去。
“张阿姨!劳您等下把火锅炉子带回去!还有舞台上的那些菜也别给浪费了,明天还能涮火锅!”高欢冲着张阿姨吼了一嗓子,就朝着孤儿院的方向绝尘而去。
朱雀老阿姨这会儿被晾在了台上,看着高欢怀抱着丁优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啧啧,现在的年轻娃娃咋就一点定力都没有,说风就是雨呢。”
张阿姨也在这时挤上舞台来,手里拿着个大麻袋,飞快捡拾着舞台上散落的蔬菜,喜不自胜,还不忘怼道:“你懂个啥呀,年轻人,精力旺盛,有些时候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都是正常的。想你年轻的时候,不也在男厕所门口堵过小年轻么。”
……
高欢怀抱着丁优,火急火燎地跑回孤儿院的宿舍。
为了赢得这场尬舞大赛的胜利,也为了能得到象征正义的火锅炉,整个孤儿院里的人倾巢而出,只留下腰上未愈的老院长在屋里休息。
这会儿,整个孤儿院里静悄悄的。
直到高欢抱着丁优冲回寝室里的时候,这种诡异的寂静才被打破。
他将丁优轻轻置于床上,寝室里的灯还没有开,柔柔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少年男女们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耳中也只有对方的呼吸声。
“还疼么?”高欢一面说着,一面轻轻剥去丁优的鞋袜,说道。
抱着一个女生跑了那么远的路,这令高欢的呼吸声在此刻听来有些沉重。
丁优坐在床上,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高欢的眼睛。
她有些迷恋那个怀抱的温度,却不敢说出来,只是愣愣地任由高欢的手指轻轻在自己的脚踝上揉捏着。
“不,不疼了。”半晌,丁优才微微说道。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缩了缩脚,又说道:“高欢同学,你不用这样的。”
高欢皱着眉,将丁优赤裸的双足轻轻塞进被子里,道:“你这是为了孤儿院才负的伤,我照顾好你是应该的。”
只是因为孤儿院吗?
丁优的心中骤然扬起一阵失落,神色黯然,看了高欢一眼,摇头道:“我真的不疼了,高欢同学你还是先去把衣服换一下吧。”
高欢一愣,这才想起自己仍旧穿着登台时的那套汉服女装,不禁哑然失笑。
经过他这一路的狂奔,原本端庄秀丽的汉服早已凌乱不堪。
本该是铅华不加、清丽出尘的“高”,此刻也已经衣带散乱、头发披散,活像一个卖片儿被抓的失足妇女。
高欢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柔声对丁优说道:“不急,反正已经这样跑了一路了,也不差再多穿这么一会儿。反倒是你的脚才是要好好看看,万一影响你周一上课就不好了。”
“你先稍稍等一下,我去院长那里拿点药酒过来给你揉揉。”高欢说着,匆忙起身就要走。
可他忘了自己此刻穿着的是一条曳地的长裙,转身的瞬间步子迈得太大,狠狠踩在了裙摆上。
只听“呲啦”一声,高欢就觉得下身一凉,这条本就是赶工制成的裙子就毫无预警的果断裂开了。
丁优看着背对着自己的高欢,目光缓缓下移,终于落在了那条毫无特色可言的黑色四角短裤上。
可尽管是条毫无特色可言的黑色四角短裤,丁优仍旧感觉到自己的大脑中刹那间百花齐放、锣鼓齐鸣。
老院长拄着拐杖走到门前,刚好也是注视到这尴尬的一幕。
老人的嘴角挑起一丝微笑,带着某种阴谋的味道,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并且顺手还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