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半。
列车的某一节车厢里。
两个人四目相对，面皆无色。
左边的人是林不凡，脸色苍白，心神不安，不知道要如何面对眼前这完全不能称之为人的人形生物。
右边的人，仍然保持着“蝙蝠式”的倒立，面部却没有因为倒立而血液上涌。他面对林不凡轻声说道：“你好，我叫洛泽，是一名尸鬼。”
虽然尸鬼的定义尚未了解清楚，但是林不凡可以确定眼前的白衣白发的男人就是尸鬼。
然而，林不凡绝对无法想到的是对方竟然大方承认了这一切。
“你好。我叫林不凡。”
“我当然知道你叫林不凡。”洛泽双手扶着林不凡的肩膀，双脚离开天花板转而站定在地。随后，脖子扭转一百八十度，正式面向林不凡，“我说话向来直接从我肺腑而出，直达你的肺腑。”
“多谢你出手相救，我还有即时，就不奉陪了。”林不凡决意要走，自然不会管对方会有什么反应。
他很急。离开肖雅瞳这么久，那边发生什么情况并不清楚。
事实上，情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包间里的肖雅瞳安然无恙地静坐在上铺，包间门外也没有其他人在围观。
“你回来了。那些堵在门外的人刚才突然莫名其妙地撤走了。”
“嗯。你继续睡吧，我保护你。”林不凡轻描淡写地说，却起心动念打算待她提前下车。车里的环境太过于复杂，万一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绝对保护不了她。
人生就是这样，当你很想保护一个人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时，才会觉得这一辈子白活。
和正常人相比，林不凡感到白活一世的时间有点过晚。
“切，谁要你保护呀。”
林不凡微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关好门。
“他们是被我吓走的。”在对面的上铺竟然有人在说话。
这个声音非常耳熟，正是刚刚见过一面的洛泽。
“是你！”林不凡警觉地站在肖雅瞳的床前，试图将她和洛泽隔开，“你是怎么进来的。”
肖雅瞳也坐了起来，看向对面的白衣男子。
洛泽从床上滚落下来，坐在林不凡身边：“比起我是怎么进来的，你是不是对那些人去了哪里更为好奇。如果你回答‘是’的话，那么我就带你去看看。”
“是。”林不凡毫不犹豫。在他看来，就算他选择前者，对方也有一万种办法不开口。
这样回答的另外的一个原因是可以让洛泽尽快离开包间，远离肖雅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洛泽起身，走在前面，“跟过来吧，有必要让你看看本大人的厉害。”
从软卧区走到硬卧区，洛泽总算找到那间空气中仍然弥漫着腥味的车厢。车厢中间的窗户已经被彻底打破，破口处围了一堆人。
围住破口处的人纷纷向窗外探视，似乎还没准备好就被外层的人们挤出了破口。
“这些人知道我在车上，所以才会如此狼狈地逃走。”洛泽一遍欣赏那些家伙笨拙的逃跑方式，一遍讲解给林不凡听。
“火车还在高速行驶，他们如此粗暴地跳车岂不是凶多吉少？”
“他们本来是来要你命的，现在逃走了，你非但没有感到高兴而且还还替他们担心。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洛泽舔了舔嘴唇，回过头看了看林不凡，忽然笑着解释道，“一群尸鬼而已，原本就是尸体，不分死活，不死不活。”
空气中的腥味虽然不明显，但仍然被林不凡嗅到了。一想到两个不认不识的路人乘客因为自己而遇害，内心便无法保持平静。
林不凡恨得直咬牙，以致于颌骨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洛泽注意到了林不凡的情绪变化，即便是注意到了车厢尽头的不寻常之处，仍然没有打扰他。
车厢的破窗最终成为了孤独的风景，车厢之内，已近空荡。
“如果你因为那两个乘客而感到不爽刚才是可以让我帮你抓个尸鬼来玩玩的，那样我一定会接受你的请求。”洛泽眼神一直注意着车厢尽头。
“即便把他们都留下，那两个人也活不过来了。”
“还好你没有提出这个要求，否则我可能会因为你而坏了自己定下的规矩。”洛泽整理了一下被流窜在空荡车厢里的风吹散的刘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见到我就喜欢逃跑。他们认为只有逃跑才是唯一的生路。有些事情，连当事儿都还没养成习惯，人们却已经将其奉为守则了。我不忍心戳破他们，只好勉强纵容……于是，他们就进一步坚信我不杀逃跑之人。”
洛泽说完才发现林不凡已经走远……
“喂。别急着回……”洛泽没有追过去，而是继续转过身来朝车厢尽头喊道：“出来吧。”
伴随着洛泽飘散的声音，一个极为普通的身影出现在车厢尽头。这个人全身上下都极度普通，除了那只露着皮肤的右臂沾着血外，没有任何额外的特征会让人多注意他一眼。
他弯着腰，垂着头，将手里的半支烟塞到嘴里，猛吸一口却没能吐出半点烟气。他的目光聚集在烟嘴处，最后才不经意地落到前方的白色身影上：“白鬼洛泽果然名不虚传！”
“他们都跑了。你不跑吗？”洛泽迈起优雅的步子向前走。随着两个人的接近，车厢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对面的男人仍然对洛泽毫不在意，他慢悠悠地解开半袖并脱下，拎着衣领将半袖仔细跌成方块。
洛泽已经走近，尽管对方一再刻意表现出冷漠的态度，他仍然保持着微笑。从前没有被人激怒过，之后也不会有。
洛泽站定在那那人面前，微微低头，举起右手抚摸自己的纯白发梢，将那一抹刘海拨弄到眼角并顺势挥出手臂……
一道白光，耀如闪电！
整个动作在一秒内完成，手臂水平划过男人的脖颈，如同在风中挥舞毫无障碍之感。
那男人没有做出任何多余表情，面容便定格在对一切毫不知情的样子。随后，头颅从脖颈上滑落在地。由于身为尸鬼，即便遭遇断头也不会喷血。
“真是无聊啊！”洛泽将右臂抬起，放在眼前看了看。手臂上没有沾染丝毫的污秽，竟比“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潇洒还要干净利落。
洛泽转身，超林不凡离去的方向走去，身后传来那男人尸体倒地时砸出的响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