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
她父亲心里只有革命事业,1968年12月底,被任命为下乡办的主任,他上任第一天,将25年的闺女与21岁的儿子分别从纺织厂与船厂招回,让他们成了‘上山下乡’的插队知青。
她带着满心不甘去了苏北,不到一年就嫁给了当地一个有三个儿子的鳏夫。她这位高干女从此以后就是一位名副其实的村妇,不过三十来岁的年龄,瞧着就有四十来岁的样子。
1960年,正月初一
一大清早,床上的少女突然睁开一双不大不小普普通通的双目,那张脸也平凡无奇,说不上丑陋,但,却真心不美丽,如给打分,满分十分的话,只能得到五分罢了。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她不慌不忙地拥着棉被坐了起身,竖起枕头,慵懒地靠在单人床床头,稍稍打量着了几眼这不大不小的房间,朴素干净,一床,一桌,一椅,一个带镜子的长柜,书桌上整齐的码着一排课本,又有几本随意摊开,椅子靠背上挂着一个军绿色的挎包,还放着几件衣服,碎花的窗帘微微垂下,不过是个五六十年代的房间,没什么看头。
她稍觉苦涩地一笑,这一笑,说不出的味道,让平凡无奇的脸孔瞬间多了几分神采。
她无奈抬手捂额,简单的动作却带出从容优雅的美感,五分的容颜一下子加了二分,她忖思着:咋又来了这个年代?这穿越大神不是在玩她吗?能不能换个新鲜的时代啊?清朝宋朝明朝都可以啊,当然唐朝更好!近代民国也可以,现代也行,只是别去末日!
罢了,罢了!
一切都是妄想!
好在,这一回她在空间收集了许多物资——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哪怕真的回到了末日,哪怕到了原始年代,也可以无忧无虑地过上十年之久!经历了两世的‘文-化-大-革-命’,心底还有有种不详预感,闭眼之后,还会来这个年代,而且会是无限循环来,不知如何才能结束!她渴望换个时空换个年代,体验不一样的生活!
不奢望了,还是看看这貌不惊人的少女是谁吧?此刻,脑海里有两段记忆,一大一小,除了她累积几世的记忆外,还有另一部分记忆则是原主的,原主十七年的记忆保存完整!正静待着她接收!
她无可奈何地想着:既来之,则安之!缓缓躺回单人床,闭目合眼,意识一触,不慌不忙地打开原主记忆,开始接收原主的记忆。
她,葛思岚,1944年出生,祖父是个大地主,拥有上千亩良田,可惜时代不对,童年几乎是在战乱里度过的!小小地孩儿,经历了抗日战争,又经历了国共战争!
父亲葛成林,出身富贵,念过私塾,进过洋学堂,念完大学就直接参加了革命事业,可以说是背叛了家庭(地主)出身,可以说是放下‘万贯家财’去干革命!为了信仰,敢在战火里出生入死!
母亲程珍珍(葛程氏),她是清末古板秀才的小闺女,受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家训,不识字,却有一双三寸金莲。
程珍珍笈笄礼一过,就被许给了镇上的大户——葛家,葛家三代单传,满十六岁就嫁入了葛家,丈夫大她整整十岁,算是老夫少妻,本应该恩爱,可是葛成林常年在外从事革命工作,成婚后在家里只呆了一个月就匆匆而去。之后就如同失踪了一般,行踪成迷!只有每月一封平安信!
好在程珍珍肚皮十分争气,短短一个月,便怀了身孕。葛家二老,十分高兴!儿子参加了革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三请四请地请回了儿子,让他娶妻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葛家的血脉不能断啊!
程家闺女果然是个好生养的。
如果儿媳妇能够一举得男就好了!祖宗保佑!
可惜,次年程珍珍生下了一个闺女——那就是葛思岚。葛思岚小时候没见父亲几面,妈妈又经常嫌她不是男孩,爷爷奶奶对她如何,她没印象,记事之前就过世了!
弟弟葛思峰,是父母亲的宝贝蛋儿。他1949年初出生,不得不说程珍珍是位易受孕的女人,丈夫匆匆来匆匆去,也能怀上孩子。程珍珍好不容易生了个儿子,她生怕别人欺负宝贝儿子,整日整日抱在怀里,当时已六岁的葛思岚羡慕这个弟弟。如果不是母亲从小就三令五申地说要对弟弟好,弟弟是我们未来的依靠!葛思岚恨不得没这个弟弟。本来就不多的母爱,因多了一个弟弟,几乎统统没有了。
母亲有事忙着田庄里的事儿时,总是让她看着弟弟,有次不小心抱着弟弟摔了跤,怕跌着了弟弟,让他扑在自己的身上。弟弟是没事了,可她跌破了头,流了不少血,就是如此,母亲还不管三七二十一打了她一顿,说她没带好弟弟。
记忆里,这个程珍珍重男轻女的理直气壮!吃的穿的玩的用的,恨不得什么都给了弟弟,生怕弟弟吃亏。凡是弟弟喜欢的,母亲决不会让她拿走一星半点。
程珍珍是旧式女人,不识字,可却会一手好针线,可身为她的亲闺女却是连衣扣也不会缝一缝,这也是环境影响造成的。
当葛思岚三岁时,爷爷奶奶相继去世!程珍珍一个小脚女人管不过来上千亩良田,也害怕丈夫牺牲,只有一个闺女,到时受宗族的欺凌,说不准会使坏心子,嫁掉了她,卖了闺女。当机立断地卖掉大部分良田,换成一条条小黄鱼,分了几处,偷偷收了起来,连丈夫都没有说一声,一心要留着给未来儿子娶妻生子用,当然,如果没儿子,那就给自己养老,闺女孝顺听话,就留给她,如果不听话,那就找个听话的。
于是乎,葛家只剩下上百亩良田,这样多,她还是能看得住,管得来。可,也是家里家外的忙活着,对闺女就难免要散养了,而当她腾出手来,要开始教导已五岁闺女时,她幸运地又怀上了,转年又幸运地生下了一个儿子,从此以后,整个心都扑在宝贝儿子身上了。
后来,用程珍珍自己的话讲那一段过往,是这样子的——‘他老子在外头打游击,我一个带两个小人,今天这边的兵打过来,明朝那边的队伍经过,我一个小脚女人抱起他往山里逃,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她就是这样子,重男轻女的理直气壮,没有半分迟疑,没有半点羞赧。
每每这个时候,葛思岚想起小小的女儿家迈着短短的腿跟着母亲向山里跑,摔跟头了,哭鼻子了,母亲也不会回头看一眼,只是抱着宝贝弟弟碎步小跑,没有弟弟之前,母亲会牵着她的小手碎步小跑,她摔了一跤,会快速拉起她小小的身子,接着碎步小跑。
弟弟葛思峰真是好命,还不会下地走路,就不打战了,全国便解放了!
接着便是土地改革。
1950年6月30日,中-央-人-民-政-府根据全国解放后的新情况,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它规定废除地主阶级封建剥削的土地所有制,实行农民的土地所有制。
同年冬起,没收地主的土地,分给无地或少地的农民耕种,同时也分给地主应得的一份,让他们自己耕种,自食其力,借以解放农村生产力,发展农业生产,为新中国的工业化开辟道路。
总之,葛家上百亩的好地没了!程珍珍被划成了地主成分,哭天抹泪在镇里闹了几场,土地依旧还是没有了,一个小脚的年轻女人也下不了地,不过她依旧不死心,藏好家里的金银财宝,送了闺女去上学,托邻里照看,自己抱着儿子回娘家,留给儿子的上百亩良田没了,给儿子他爸去信,他只会让她服从组织,她想如果有一天组织要收家里的金银财宝,那儿子他爸一定也会说服从吧。
程珍珍为了那上百亩良田与丈夫闹翻了!
1954年初,葛成林再次来信让她去苏州,程珍珍思虑再三,觉得在老家没得什么好处,于是收拾收拾,便带着五岁的葛思峰与十岁的葛思岚两个孩子来到苏州,和丈夫葛成林生活在一起。
那一年,程珍珍才刚刚二十七岁,是位年轻的小脚少妇,小巧玲珑,凹凸有致,眉目清秀!可程珍珍素来旧式打扮,常年穿着直同大褂,绣花鞋,瞧着生生老了十岁;好在葛成林貌不惊人,高高瘦瘦,一点不出挑!如果不是气质不错,丢在人群里也找不出来。
到了苏州的葛思岚,被葛成林直接插班入小学,当时的她一点都不愿意跟这个陌生严肃的父亲亲近。
而在蜜缸里长大的葛思峰恰恰相反,自信心十足,在他心里觉得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他要与爸爸玩耍,骑大马,抛高高,听英雄事迹等等。
三十六岁的葛成林,也只有在葛思峰这个儿子那儿才找到身为人父的责任和乐趣!
本来团聚是好事,但程珍珍有着地主婆的小心计,以她独有的消息收集方式,知道许多大首长在进大城市后抛下不革命的原配,用识文断字的新女性替代掉糟糠妻。
自己男人——葛成林虽然算不上大首长,但在苏州市府也排得上号,万一他嫌弃她是文盲加小脚,她怎么办?她儿子怎么办?有了后妈就有后爹,别看现在很宠儿子,哪个女人不会生儿子啊?
于是程珍珍为了儿子开始未雨绸缪,天天蹲在葛成林的办公室。她打算扎紧篱笆,不给他接触女性的机会。
父亲葛成林是旧时代的念书人,上过私塾,进了洋学堂,哪怕参加革命,哪怕当了军人,也是斯文文。与聚少离多的小脚且文盲的妻子,真是说又说不听,讲又讲不通……没了久别胜新婚的兴致!父亲苦恼……十分苦恼!不知如此是好……真心话,他还真的没有那个心思啊!如果有的话,当年也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也不是说没想过找个同志,但是家里的父母亲咋办?父母亲已年迈,他又是独子,家乡又没有几个族人……最后,咬牙回家,见了见未婚妻,长得漂亮,又温柔……就点心同意……目前为止,还没有后悔当年回家成亲!妻子再不好,也是为他孝顺了父母亲的妻子,父亲不像某些人,提起老家的原配,就如同提起旧社会一般……哪能去怪那些可怜无知的女人呢?
最后,请女同志找母亲谈话,可,被母亲的振振有辞说退了。最后,不知是哪位高人提了个釜底抽薪的办法。
母亲这种情况也不是个例,有不少同志接来了乡下原配,这些原配十之八=九不识字,不识字不知理,那就安排去学习,学习后,给安排工作,有了工作,就没时间折腾了,是吧。
那釜底抽薪的法子——就是送母亲去扫盲班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