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灰兔子的事情, 只让需要帮助的香香知道, 别的弟弟妹妹就没有特意一一通知,但是机灵的大贝不过半个月就将香香捉个正着,可当他见到那大小不一的七只时, 眼冒绿光, 他说当时脑子里就想到了肉。
肉,给他吃到了。
当然没能吃成兔肉, 但是莫兰兰放暑假了,可以在中午两点之后, 带着一串葫芦娃下河游泳摸鱼摸螺丝去。
莫兰兰让六个弟弟妹妹脱得赤条条的,自己也不例外,才九岁呢, 身高已经到了一米四五,可是还没有发育呢, 没有关系啦, 瞧瞧四周,处处是赤条条的孩子们呢。
莫兰兰大声喊:“只能在大姐的身边三米之内玩水, 不然就没有鱼吃。”言状, 不理莫大贝贫嘴说什么三米是多远啊?她快速的将手上的白色土布小褂子与小短裤打上肥皂,清洗干净, 又平铺在被太阳晒的滚热的大岩石上。
“大姐,我会凫水了。”五岁的莫二贝在香香的教导下,能划几下子了,去年莫兰兰教会了莫香香与莫大贝两个, 今年就盯着莫香香与莫大贝向下教导,她不能一个人包揽所有的弟弟妹妹,太累人。
“二贝真棒,可以多吃一口鸡蛋羹。”莫兰兰直起纤细白皙的平板身子,将垂落在小锁骨的中长发打散,撩起水打湿头,用肥皂打出泡沫,正洗着呢,两个不过两岁的花花与三贝赤条条就连走带爬的水边过来了,嘴边喊着:“泡泡,大姐,要泡泡。”
“给给给。”莫兰兰大笑着给几个弟弟妹妹一一打肥皂,又在每个人的头皮上加了一滴灵池水养发护发。
夏天到了,农闲也到了,地里的活儿不多了!自诩‘改|造派’的顽固分子又出来搞事情了。
不在莫家村的,事情发现在红旗公社下的一个生产队,那边与里水县比较近,相离约莫十里路。
那个生产队出了大事,将个个生产队的大队长都招过去了,莫家村是没有电话的,还是有人骑上自行车过来通知到位,让大队长带着领导班子去参加明天的批|判大会。
这一次的批|判大会,一连搞了几天才因领头几人因中暑晕倒而中止。
莫大队长回来后,就召开了全队人的大会,包括知青点的几个知青,会上说起临近县城那个生产队有一个新来的知青,只是说错了一句话,就被同来知青举报,送去批|斗一周,中途一时想不开,就上吊死了,多可惜啊,都是知识青年,都是在农村扎根的好孩子哟。
还有一家,婆娘做完针线活后,随手把针插在墙上,正好插在插到了伟人画像的眼睛里,被人发现后叫喊出来,全家招来飞天横祸,上报、批|斗、游|街,后来百般检讨,又是贫农,好歹算保住了一家老小的性命。
“……大伙儿在家里家外都要小心小心啊!没事就去地头里转转,别东家长西家长的串门子。再不行,关起门来,与婆娘生娃也是可以的嘛,人多力量大嘛。是不是?……好,散会。”一个会从下午开到了晚上。
晚间
在豆大的油灯下,莫从军急得团团转,吃鱼肉也不觉得香了,对着莫兰兰欲|言又止,这个怂样哟。
饭后,莫从军急吼吼的道:“兰兰,过来一下。”
“爸,你的意思,我明白,要不,今晚我就送它们回山上去。”
“养了这般大。”
“要不,吃掉它们。”
“你不是说要存大贝的学费吗?”
“那您就当不知道啦。”
“不就是心里头慌乱吗?”
“放心吧。别让人进屋来,那灰蒙蒙的一团,就是有人进屋了,也看不清。”
“好吧,你三叔是有送鸡蛋去县城,我问过他,他说给大姑婆换点别的。我就让他小心些。他说让我放心吧,分家了,牵连不了兄弟家。”
“小打小闹,又是送去亲戚家,出不了事,被举|报被批|斗的大部分是为了发泄个人的私怨,没有无缘无故的。”
整个暑假除了这一件大事,别的就是按部就班听父母的,让堂哥把四年级的语文与算学给她讲一讲。
可哪需要堂哥为她上课呢?
莫兰兰是想让堂哥温故而知新一回,初中不是想念就能考上的,公社小学五年级就二三十人,实际最终考上的真没几个,那几个还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缘故不能去上学。
莫大宝天分与努力多不足,只不过莫兰兰在三岁与八岁之前的几年中,有空了就天天追在他的屁股后头,让他教自己认字数数,他兴致来了,心情舒畅了,就会很认真的教上一回,慢慢的,他就比别人多学一回。
这还是因为在乡下地方没有真的好苗子,才让门门次次八十分以上,就好像能考状元了般,瞧大伯与大伯娘看中大宝的样儿。
莫兰兰每次带弟弟妹妹下水,都能用大筐子引一群河鱼过来,小的放走,大的留下,只要莫大宝过来教她一篇,她就让他喝一碗鱼汤,鲜得他恨不得吞了舌头。
一天学一课,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国文与算学都就学完了。
1970年9月1日
莫家大房的莫小宝与莫家三房的莫欣欣今年都八岁了,可以上一年级了。
莫小宝可比莫大宝聪明机灵,又有大宝这个当上瘾的小老师断断续续的教了他几年,莫小宝一下子成了一年级的小班长。
而莫欣欣比较腼腆,一直被三叔娇宠着长大,白白的,萌萌的,干干净净的,这般大了,从来没有干过家务活,更没有下过地,上过山。
莫欣欣没有三叔的机灵,却胜在极度听老师的话。
老师说这一篇要会背,那莫欣欣点灯熬油也一定要会背;
老师说今天的作业是抄写十遍,那莫欣欣就一定要抄写十遍;
老师说字要写的端正,那莫欣欣就一笔一划的慢慢来,一定要写的端正。
如此可爱,对老师的要求那是完成的一丝不苟。
莫小宝与莫欣欣同班,被她一对比,他还是一个班长呢,就更不好偷懒了,唉,他明白全会了,为什么还要学呢?他对爸爸说:“我也要像兰兰那样跳级。”
“不行。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念书也是要一级一级的上去。兰兰是没有办法,她爸爸不想多花钱。”莫随军自有自己的道理,一口反对。
真实原因是不能承受两个儿子同时去县城给他带来的压力,等大的初中或是高中毕业,小的再去上初中才成,两个同时上初中,一学期五块的学费啊,一年就是十块,那两个一年就是二十块,他与媳妇一年到头也只有十几块呢,就算父母亲还在挣工分,不说钱拽在娘自己手里,便是愿意出借也不能年年借吧。
莫兰兰如愿的上了五年级,与莫大宝成了同班同学。
文|革之前还有留级生这个名词,文|革后,就再也没有了,莫兰兰说要跳级,老师也不管管,直接同意了。
五年级只有二十一人,男生十五人,女生六人,莫兰兰与大队长的大孙女——莫晓红成了同桌。
十三岁的少女已经开始发育,圆圆的脸蛋,圆圆的大眼,嘟嘟的红唇,圆圆的身段,是个喜庆的好模样!再过两年,媒人能将大队长家的门槛踩烂。
可,这不是还小吗?莫晓红已经会在课间休息时,总是托腮发笑。
下午放学时,莫晓红总爱扯着莫兰兰绕一个大圈子,总是在知青点那几间平房前停一停,一见来人,就急急的扯着她离开。
如此几回下来,莫兰兰就算是个真正的孩子,也看懂了。
“晓红姐,知青不可能永远都留在乡下的,总有一天会回城的。”
“回城?回城的名额那么少,都好几年了,也没回去几个。”莫晓红看一眼只比自己矮半个头,却比自己小一大圈,瘦不拉几的跳级生。
“晓红姐,你听过戏文里那个负心汉陈世美的故事吗?”
“知道。什么意思?”
“就是像戏文演的那般,书生娶了能干活的老婆,帮着家里家外,自己看看书,打理的干净整齐,等待着机会……什么机会呢?等国家出新政策,比如回城啦,比如恢复高考啦,比如可以自由买卖啦……有空,你多去看看历史书。县城的旧品收回站有的,要不听听你爷爷的意思。还有一个法子,可以让你自己考上初中,考上高中,成了工农兵大学生……先进城,等着对方回城,或是你在城里穿戴干净整齐的上班,他在乡下当农民……不然,就有被他抛妻弃子的可能。远得不说,那你总听说过,很多军安与乡下老婆离婚,另娶志同道合的女同志吧?听听,乡下,乡下,我们就正是乡下村姑吗?还是先跳出农门吧。”
“可是,我成绩普通呢,怕是考不上。”
“大宝的成绩好,他还教的特别好,你瞧,我就是他教的。你去找他吧。”别再扯着自己绕圈子了吧,她得回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