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下乡, 前期主要是去农场, 包括兵团干校,当然,那些牛鬼蛇神进了牛棚, 那些黑五类子女就近在郊外插队, 时不时还得被街道办事处调查调查。
后期主要就是下乡插队,往农村走。
当然, 有家庭背景的人,早就靠关系去当兵或是进工厂当工人, 也或是去了农场兵团,插队下乡的一般不是家里被盖了帽子的黑五类子女,便是普通老百姓。
“少了一位, 叫卫建红的,谁认识?”公社负责人挥着手上的文件, 大声问道。
“我认识, 不过我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一位十五六岁的齐耳短发、尖下巴、白皮肤女生讷讷的道。他坐她身边,她睡一觉醒来, 便不见他的身影。他与她都是黑五类子女, 平常都是彼此照顾着过来的,可他突然不见, 她不敢叫不敢喊,心里急得不得了。他们彼此有好感,但心照不宣,因为他们怕, 怕黑加黑,日子更不好熬。他们家里的长辈们熬不下去,相继去世了。
“那他的铺盖呢?”公社负责人是四十左右的大叔,见这闺女要哭的样子,忙放缓了语气,问。
齐耳短发女生,叫吴敏,她只是低着头,狠摇了一下。
还是她身边的一男生接话,道:“卫建红家没有多余的铺盖,他什么也没有带就上火车。”
公社负责人向他们招了招手,让那男生与吴敏过来低低的问了会儿话,林丁朗倒是听的见,如今她耳目灵敏,只要她想听,什么都听得清,看得见。
不过是问一问卫建红家里的情况,他本人的情况,最后沙沙的写了几行字,又让两位知青在下面签了字才完事。
他们这一批知青,坐上部队淘汰下来的军卡到了镇里红星公社,红星公社从前是个中等镇,一路过来,大路上就有供销社,有国营饭店,有电影院,有废品站,有书店,有邮政局等。
车子驶入一院子,里头是两层青砖瓦房,这便是人民公社了。
公社负责人十分民主无私,他没有直接安排谁谁谁去这里,谁谁谁去那里,直接让大伙儿在一个淡黄色的搪瓷盆里抓阄,抓到哪个大队就去哪个大队。
红星公社共有十八个大队。
有的大队缺的名额多些,有的大队缺的名额少些,如同林丁朗与吴敏抓到的一大队,那边只缺两个名额。
一些认识的同学,悄悄的交流着,与人交换了纸团,边上的公社负责人对这些也是睁一眼闭一眼,他想啊,由你们去,只要你们别太闹腾就行。
目前的情况,是知青不想下乡,老百姓也不大欢迎知青。
彼此俩相厌。
但是国家政策如此,大家也十分无奈。
有些人也不问不换,大家也不知道哪里好哪里不好,抓到哪里就是哪里了。
听天由命。
抓完纸团,公社负责人将这群闹哄哄的半大孩子们的去处登记好,然后领着人一队队的出了公社,往各大队的板车、驴车或是拖拉机旁带。
七二年农村大多有拖拉机,不过有些大队在山沟沟里,有车也没法子走啊,只有一米左右的山路,拖拉机又不是直升飞机。
有些大队,是比较近,没有必须让吃油的拖拉机出来接人。
最后分到一大队的只有两女生。
吴敏是个细里细气的小女生,说话有种上海女子天生自带的娇嗲,细胳膊细腿,不到一米六的样子,身高一米七二的林丁朗足足比她高半头。
别看林丁朗高挑,她也是娇生惯养大的,细皮嫩‘肉’的,她有一双大且圆的眼睛,绕了两圈不长但浓密的睫毛,让后世的人一看,一定误认为她绣了眼线,挺秀的鼻子,小巧的嘴儿,加上瓜子脸,活脱脱像个狐狸精。
她的头发半长不短的,平常用黑色毛线缠起来的橡皮绳扎半个丸子头,或是扎两条短马辫置于肩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真不亏是《救命,救命!》中的绿茶婊,自身条件不好,哪能让男主柳风死心塌地的对她无私付出。
好在如今崇尚自然美,没有化妆,林丁朗又不爱穿红带绿的,平常最爱穿宽大的黑色、灰色、蓝色棉布衣衫,便是列宁装也想法子做的比旁人长些,好在周家的日子过得比旁人家要宽裕些,好在亲生母亲那边还会补贴一些,她自己又会偶尔与同学家换些吃食或是布料回来。
如此以来,便将那份天生的妩媚硬生生的压下了三五分。
看见属于一大队的马车,驾车的两人,明显是老知青,一白皙挺拔,一黝黑壮实,一沉默寡言,一夸夸其谈。
两人都不过二十出头的年龄。
经过介绍,白皙挺拔的叫赖建国,今年二十岁,黝黑壮实的叫李勇,今年二十三岁,他们都是北京来的早前知青,1969年1月过来的。
那时候,百分之八十的初中生、高中生都分配不了工作,被安排到了全国各地。
除了他们,目前知青院还有一女的、两男的,都是南京来的。
另外还有一男的,长得秀气干净,是上海来的,与大队长的大孙女结婚落户,他目前在十大队给小娃们教书,不是正经的小学,不过是十大队离小学远,便让他过去教一到三年级的小娃们,四年级开始便自己走路上学,这个活儿只有工分,没有工资。便是如此,也是大伙儿抢着干。
还有两个同是上海来的男女知青,也搬出去结婚了。
这一大队,加上林丁朗与吴敏,一共有十个知青。
从红星公社到一大队,马车走了两个小时才到,但路况还算不差,平平整整的,没有坑坑涡涡的,也没有大大小小的石子儿,不算太宽,但可以同时走两辆拖拉机。
“这是咱们这些年,在农闲时慢慢平出来的,年年整修。”李勇一脸自豪的介绍着,这是赖建国给大队长出的主意,这样即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大队留些粮食,又可以不动生色的贴补给多干活的社员们。
“谁干啊?”吴敏微仰着头,一脸不解的问道。她知道自己这个角度真美,下乡干嘛,她明白,不过她不想在乡下干活,有机会就得跳出去,她是不敢逃出去,但她可以借力跳出农村,在没有跳出去之前,这个一看就是能干活的老知青可以利用一下。
“社员们干啊,可以吃两顿干的,人人抢着干呢。”李勇笑着简单解释了下,妇女们也抢着去干呢。不过大队长有规定的,重活累活儿是让大男人干,轻松的活儿是给小孩与妇女以及老人干的,当然相应的工分也是不一样的。
“那可以不干吗?”吴敏弱弱的问。
“可以,巴不得少个人一起干,可以干久些,干长些。”李勇好笑的道。到时候,饿一阵的肚子,就不这样想了。
……
一路上,林丁朗就听着那李勇与吴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儿。
一大队还有一个很唯美的名字,叫玉湖村,玉湖村不光名字唯美,风景也不赖,听李勇说这个村的名字是因为村里有几个湖才这么取的,李勇还说那湖水真清澈,你们会游泳吗?夏天可以下水游泳,挺美。
玉湖村背后靠着连绵起伏几座大小山头。
知青点就在山脚下,是几间青砖平房。
李勇介绍说是村里出人力,公社出钱专门为知青们盖起来的,当时就面对面两溜平房,一边两大间,每间里头一靠窗大炕,至少可以同时睡四、五个粗汉子,炕头有炉子,可以烧开水,这里没有暖气,不过一样暖活,就是很费柴禾。
后来,青知们自发在中间加盖了两个土坯厨房,两个厕所以两个浴室。
“男左女右,那边还有一间空房,你们自己看着分配吧。不过最好是你们三个人一起睡大炕,不然大冬天的得捡许多柴。”李勇放下她们的行李与铺盖,又加了一句。他们四个大男人不好一起挤一个炕,他们是北京的一间,南京的一间。
这时,女知青这边一个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圆脸姑娘,皮肤晒成了古铜色,她笑眯眯的问:“我这间房,可以加一个人,你们谁住?”她听到李勇的话才开门,她是乐意有个姑娘与她一起住,但也想找个听话乖巧的,夜间说说话儿。
“可以看一看吗?”吴敏怯生生的问道。
“欢迎光临!”圆脸姑娘张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林丁朗也跟着进去了,墙上糊着报纸,炕的一边竖起几个棍子,做了帐子,瞧着挺不错的。
“我可以两边比较一下吗?”还是吴敏细声细气的问。
“可以。”张红好脾气的道。
最后吴敏一脸为难的问林丁朗,我可以去那边同住吗?要不要与张姐说一声,咱们三个人一同住。
林丁朗浅笑着道:“我习惯不好,睡觉会磨牙,会打呼,还是一个人睡觉比较好。”这个小不点是个事儿精,还是不想与她们多接触,何况她不能再拖下去了,得开始在夜间去另一个世界做心愿任务了。
“啊!”吴敏吃惊的捂住嘴。她手指纤长白皙,嘴巴红润,这个动作真不难看。
林丁朗嘘了声,道:“别说出去了。”
吴敏捂住嘴,拼命点头。
之后的日子,女知青这边三个轮流着做饭、挑水,一起吃饭,一起干活。
不过,张红能干,可以拿8个工分,吴敏像个弱鸡,只能拿5个工分,而林丁朗嘛,不上不下,拿6个工分,十分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