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辞旧迎新的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中,新的一年到来了。正月十五刚过,紫华市实验小学的学生们就跟蜜蜂回巢一般回到学校,魏宗赫继续着他在向日葵托管学校的生活。
开学是新一轮奋进的冲锋号,吃过元宵,春节的味道也就一点儿都没了,就像绚丽多姿的舞台被撤去了光影和音响效果,美轮美奂的整个场景,跟蒸发了一样不复存在。真实和残酷的竞争再次急切而逼真的呈现在眼前。不,是将每个人都裹挟其中。
农民工返城、大学生返校、工人返厂……一场声势浩大的数以亿万计的中国大规模的春节迁徙,终于尘埃落定。一家家门店的门打开了;一条条马路上又是车来车往;一所所学校里又恢复了孩子的朗朗读书声。
紫华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然而,年味散尽没几天,魏宗赫的妈妈心情却格外沉重。她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在紫华市环保局静水分局局长阮钢铁办公室里,刘美艳话还没说完,局长阮钢铁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声音充满了恐惧和颤抖。
“什么?用棉纱堵塞采样器,干扰空气质量数据采集?站长私自截留钥匙并偷记监控电脑密码?”
“是的”刘美艳小心翼翼地回答。
“全被他们发现了?”阮钢铁问。
刘美艳说:“这事肯定是有人举报的,我们怎么能想到,这事会引起国家监测总站的注意,他们竟然派人前来检查。”
“他们一到东来省连脚都没歇,就径直来到咱们静水区监测站。他们没去省厅,市局更是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这些人是直接到的监测站的。”她说。
“天呐!这下完了……”
阮钢铁的脸色由煞白变得通红,他突然瘫坐在老板椅了,从指抽屉里摸出一支香烟,点着,一连猛吸几口。
局长办公室的门是关着的,刘美艳倒吸了一口气仰面朝天,然后走到局长案前说:“这监测站平时归咱们局里管理,你说这事会不会……”
局长惊愕地看着她。她坐在桌子前。
“为防止事情露出马角,咱们静水区监测站曾将两月前的监控视频记录给删除了,局长您也知道,两月前是紫华雾霾最大的时候,紫华现在已经开始铁腕治霾了,这些数据根本就经不起人看……”刘美艳说。
“那……电脑里面还能查到记录吗?要是电脑里查不到就好办。到时,我们可以说……说不是我们蒙的棉纱。”阮钢铁说。
“调查人员把那台电脑查封了,带走了硬盘。我也不知道通过技术手段还能不能恢复记录。”刘美艳说。
紧张的空气在局长办公室里几乎就要凝固。突然,他们什么话也不再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当中。房子里烟雾缭绕。
“你平时是怎么稽查的?就连国家监测总站都知道了,难道你事先就没有获得一顶点的蛛丝马迹?”阮钢铁突然怒不可遏。
“我……”刘美艳立刻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阮钢铁比谁都清楚刘美艳与静水区监测站的业务没有任何关系,对于这些事情她丝毫不知,她只是得知国家监测总站来检查,并且在第一时间向局长汇报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她不愿意让局长出任何问题。
“这下我们要出大事了!如果咱们在空气采样器上作弊的事情被查实,我们所有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每个人头上的乌纱帽都保不住……包括你……明白吗?”阮钢铁突然从靠背椅上站起来,面目狰狞。
“局长,空气采样器本是实时监测空气质量的,作为国家直管的紫华市静水区监测站,不经允许任何人不得入内……我从来都没进去过。这也不是我们稽查的工作范围……再说……”刘美艳说。
“够了!你这会就想把自己洗干净,我告诉你,这是我们局里面临的灾难,灾难你懂吗?任何人都要为局里着想,明白吗?稽查难道事先连一点风声都没掌握吗?”
“我……”
刘美艳知道局长已经乱了逻辑,她不再辩解,想说的话只好咽进肚里。但是阮钢铁的惊慌和失态,这让她也感到非常意外。
局长办公室里的空气再次凝固,阮钢铁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嘭!嘭!嘭!”这时办公室王主任敲门进来。
他个子高,点头哈腰是他一进政府院子后就自然养成的习惯性性动作和姿势。他面部没有微笑,轻轻地说:“局长,刚刚接市局电话,请您立刻到市局向上级汇报今天上午国家监测总站到静水监测站的情况……”
“嗯!”阮钢铁怔了怔,在靠背椅上坐正,把烟头死死地摁灭在烟灰缸里。
王主任微微弯着腰刚要拉开门离去,阮钢铁突然说:“办公室现在赶紧去准备一份《情况说明》,问题的主要原因是,我们内部对工作人员监管不力……还有,你把监测站王站长和纪委刘书记也请到我办公室来开短会。”
“是!”。
“还有,把梅副站长也叫来……”阮钢铁补了一句。
办公室主任关门时沿用着以往轻柔的手法,门与门框撞击时发出了铜锁清脆的声响。
“局长……”刘美艳说。
“好了,你先回吧。”阮钢铁叹了一口气说。
刘美艳一走出环保局办公大楼,先是作了个深呼吸,然后就习惯性地抬头看天。
天色已渐渐沉了下来,在灰蒙蒙的雾霾掩挡下看不到一丝蓝色,为了紫华上空的这一片天,她已在环保部门工作了十几年。从最初的“蓝天保卫战”到现在的“治污减霾”她觉得他们就像在战场上节节失利,形势越来越严峻了。
“铁腕治霾”考核中的一票否决制更是高悬在环保部门头顶的利剑,她知道,《紫华市“铁腕治霾”工作实施方案》明确规定全市今年的优良天数不得少于226天,可吸入颗粒物(pm10)、细颗粒物(pm2.5)年均浓度及二氧化硫、氮氧化物、挥发性有机物减排量,也都要无条件地完成省上下达的目标任务。
在这份方案所配套的目标责任考核书上,阮钢铁签着自己的名字。而紫华市环保局静水分局也将考核目标分解给了他们各处科室。
刘美艳越想越害怕,这次国家监测总站的查处结果至少决定着领导的乌纱帽,她知道用堵棉纱的方法,的确会让污染的空气得到改善,数据上可以做到达标。
可她就是不明白这事发生在监测站,直接责任人自然应该是监测站站长,作为一局之长为什么会这么害怕呢?政府对环保末位的官员本来就有处罚要求,难道局长为了逃避处罚,才授意下面的人给采样器堵上棉纱?
想到这里她能听得见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她把车停到了向日葵托管学校楼下,像进入监测站一样怒气冲冲地大步上楼。
“魏宗赫今天晚上吃的什么?”刘美艳一边看着贴在墙上的每日菜谱,一边问。
“今晚他吃了三个包子和一碗菜汤。”托管老师说。
“你们怎么总给孩子吃这些?孩子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这些饭老人吃还差不多,你们知道不知道,人体每天需要的热量与体重、年龄、身高都有关系。”刘美艳说。
她说:“像我儿子这么大的孩子,每天需要的基础能量就是1400大卡,摄入的卡路里必须得大于消耗的卡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