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魏老师和班主任非常惊讶的是,在班主任办公室里,他们把学生的情况还没说完,这位学生的妈妈居然勃然大怒,冲着魏老师叫嚷道:“你还配当老师?我儿子说你还打了他耳光,现在国家都不允许老师打学生,你们不知道吗?我娃长这么大了,我和娃他爸都没舍得打他,你们老师凭什么打他?我孩子来红枣坡小学前在农村上了三年半学,农村老师都没打过他,人们还说你们城里人都讲文明,我看你们连农村老师都比不上?小孩子写了张纸条有什么了不起?他写了你们扔了不就完了,还非要把家长叫来……”
魏老师拿着纸条手都在颤抖,他本来还想把纸条交给家长,听到这话他非常生气,将纸条揉成一团扔进纸篓。
“你走吧!”魏老师叹了口气对学生妈妈说。
“你以为你打学生就没错吗?你是不是有病?有病了就去看医生还当什么老师?我这就去找校长……”家长说着就转身朝校长办公室走去。
“哎!这位家长……”班主任老师急忙叫道,可她头也不回。
那天校长凌丽没在学校,家长敲了几次门没动静后,就怒气冲冲地回家去了。
在红枣坡小学当校长这些年,凌丽也颇感无奈,许多老师在红枣坡小学工作没几年,就会找各种关系调走。魏老师没有什么关系,便一直留在这里。校长凌丽有时也很伤感,尽管她作为一校之长看着优秀一点的老师都一个个离开了红枣坡小学,但她也不埋怨他们,毕竟,年轻老师也应该有自己的前程和职业荣誉感,她也为这些老师沮丧过,在祝福过。
有一次,“六大名校”之中的一所学校面向全市招聘老师,一位很有上进心的年轻男老师应聘了代课老师,他的笔试成绩非常好,可最终没被录用。一位面试考官直接告诉他,尽管你的综合能力都不错,但你毕竟是从城中村学校来的,这样的从业背景,会影响到他们名校的声誉。没多久,这位老师还是调离了红枣坡小学,去了好一点的公办学校。
在班主任办公室里,他们三个依旧进行着他们的话题,门外,六年级(3)班的班长李蓓心急如焚。
“魏老师,你的心情我完全能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忍一忍,话说回来,也不是所有的学生都很差,哪怕有一个爱学习的学生,我们也不能放弃,他们的可塑性很强,有了毛病我们一定要及时纠正,不能给他们脸色看,更不能动不动就撒手不管。我们的态度对学生而言也很重要,如果他们的行为明明是错的,可我们放任不管这会害了学生,会害他们。”凌丽说。
“前段时间我听到一个故事,说有位家长带熊孩子走亲戚,熊孩子将饮料倒在钢琴上,亲戚碍于面子没发作,还给了孩子水果吃,熊孩子的家长也假装不知道。”凌丽说:“后来,熊孩子与家长一起逛商场,看到钢琴,又拿起饮料倒上去,结果那台钢琴价值12万,最后家长赔了6万才走脱。魏老师,如果我们能够旗帜鲜明的把是与非的观点向学生摆明,那么,我想在潜移默化中,学生总是能认识到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
魏老师明白凌丽校长是在暗指他昨天从六年级(3)班教室甩手走人的做法,他还想再说什么,但话还没有说出口,班长李蓓的一声“报告”,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老师,不好了……林浩然一拳把苏彤彤打死了!”
“什么?”校长和班主任老师异口同声。
“是。我来这里的时候,苏彤彤还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大家都叫不醒她。”李蓓说。
班主任老师一下子慌了神,赶紧朝教室跑去。
“走!我们也去看看!”凌丽边冲着魏老师说,边大步走出办公室。
农贸市场里的肉铺前,系着红围裙的男子仍旧气愤难平,和女人争吵了一会后,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着,一缕缕的烟雾从口里鼻腔里喷了出来,仿佛一股一股的怒气。
苏彤彤抹了一把眼泪,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鸟,扑楞楞朝肉铺飞去,一头扎倒在那位妇女的怀里。妇女手上满是大油,她用胳膊肘呵护着她,苏彤彤的身子随着哭声一起一伏。
“彤彤,你这是怎么了?”妇女急切而担忧的问。
“妈……呜呜……”
“到底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你倒是说话呀……”妈妈问。
“林浩然他……呜呜……他欺负我,他又拽我的头发,还打我……呜呜……”苏彤彤哭着说。
“什么?又是他!”妈妈这才看见女儿满头的回形针密密匝匝地缠绕在头发里。“你头是上怎么……又是林浩然欺负你了?”
“是他!是林浩然弄得!我说他时,他还在我背上打了一拳,我差点被打死,浑身的气都上不来了。呜呜……还有,王蓬勃也欺负我,弄我的头发……呜呜……”苏彤彤早已成了泪人,可怜巴巴。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匪!”苏彤彤妈妈用胳膊肘将女儿推开:“走!我去找老师,就算他有钱有势,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苏彤彤说着扯来抹布擦干满手的油渍,解下围裙,一把拉着女儿的手就要往肉铺外面走。这时,系着红围裙的男子猛地扔掉手里的香烟,大声说道:“这个狗东西!这学期把彤彤都欺负了几次了!他妈的,人混背了,连狗都欺负!看我不宰了这个杂种!”
这个人正是苏彤彤的爸爸。女儿上到小学二年级时,他们两口子就带着她来到紫华市。这两年,他们一直经营着这个肉铺。
苏彤彤爸爸说着就从案板上捉起一把砍刀。“他妈的,这世道我是看透了,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今儿个不给这兔崽子给点颜色,这狗日的就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见他提起了砍刀,苏彤彤妈妈害怕了。“你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去,让我带着彤彤去找学校,这事出在学校,他们学校不能不管,我去跟学校理论理论……”
“理论个屁!这学期咱都找了几次老师,老师顶个屁用!自己女儿都被人欺负了,我还跟他们讲个啥球子道理!什么是道理?道理就是老子今天去把这个兔崽子的气给放了!我他妈的辛辛苦苦跑到这里打工,招谁惹谁了?只要是人,都想欺负我们……”苏彤彤爸爸怒不可遏,说着就朝学校走去。
“娃她爸……你别去……快把刀放下……”苏彤彤妈妈赶紧追了出去,可他却三步化作两步,跟一阵风一样已飘到了农贸市场中间,苏彤彤妈妈本想回头收拾一下肉铺,但已来不及了,就一把拽着女儿的手朝学校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