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交警大队的外勤中队伍里，总有一些领导安插的关系户，警力不足，经费不足是紫华警方长期存在的问题。

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但也未必，前些年他们还争取到了一些编制和经费，但年年向市上要人要钱，后来也就不灵了。别的委、办、局也说，他们的工作需要市政府从人力财力方面给予支持。所以这几年，市上给公安系统没有增加编制和对应的预算。

被安排到外勤中队的这些人，他们会跟交警一起上路，穿一样颜色的衣服，但是他们胸前并没有明晃晃的警号，其实，肩章和正式编制的交警也是不一样的，只是许多人都不太注意，往往会把他们误以为是交警。

公务员凡进必考，他们不可能成为交警，他们的名字叫协警。

交警石山大队山水中队交警黄海跟着付华中参加过“春雷行动”后，也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东西。由于山水路一带交通环境复杂，又是东向进城必经之路，本着人力向基层重点区域和路段倾斜的原则，他手下也就多了两名协警。

在沿街一个饭馆里，身着便衣的他举起酒杯呷了一口白酒，身边的两名协警才端起酒杯，小心翼翼地喝下了酒。

“墩子，你他他妈的真是不识字啊？”黄海把酒杯往桌子上使劲一搁，问身边的胖协警。

“我……我文化程度低，再说，这么多年都没拿过笔了，这字嘛，生疏了，生疏了……”胖协警说完又问黄海：“后来怎么样？应该没事吧？”

“事倒是没有。但他妈的丢人！”黄海说。

“那是，那是……”胖协警附和着。

“黄师，你说那个车主也真他妈的较真，爱给人搜事。下次要是再落到咱手里……”另外一名相对瘦一点的协警说。

“算了，算了。这事也不怨人家，要不是人家打电话投诉，我的天啊……墩子！你居然不会写字？”黄海看着胖协警问。

“会，会，就是有些字不太会……”胖协警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

原来，那天黄海带着这两个协警去上路查车，查了小半天后，黄海就想找个地方去躲会清闲，然后，就去了附近一家汽车检测站，在一间不易被外人发现的小房子里，先是看着人家打牌，慢慢也就脱掺和了进去。

黄海当然知道，躲到检测站打牌的行为是违反工作纪律的，对于路面执法也不是没人管，按照规定，支队秩序处和督查处有时也会联合上路检查交警执法情况，包括规范执法和人性化执法。

不过，上路检查是一项常态化的工作，上级的这项检查督导工作久而久之，也就流于形式。一是上面的检查人员有限，二是，每次查到执法不规范或者执法交警不在岗的现象，被检查人都能找到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这两天闹肚子跑了几趟厕所，刚才，大队领导安排了一件突发的事情让处理等等。

检查人员知道这是搪塞，但总不能这么较真，这么没人性，不能让人家不上厕所，不能不让人家不处理突发事情，再说了，这交警就这点圈子，里面尽是关系户，时间长了检查人员也不想多得罪人，检查也就有一次没一次，遇到上级领导部署的重点路查外，秩序处和督查处对各大队的日常性路面执法也就睁只眼闭只眼。

黄海在检测站打牌赌博，本来早早就能离开，可他那天手气不好，一打就输，输了就再打，捞本，本没捞成，又输，输了又接着打……时间在他这样的循环中一点点过去，等到最后基本算能挽回损失时，也到了下班时候。

因为没有穿警服，黄海也就没有太多的顾及。

在交警大队混了几年，他别的什么没学多少，但投机钻营和打小九九的本事却一天天见长，在他们那一批年龄相仿的交警当中，他也自认为自己是智慧与勇敢并存。

他觉得书本上的东西都是虚的，实践出真知，没有围墙的大学才是最重要的大学。在这所大学里能学到变通、学到折衷，学到见机行事，像他这样成天站在马路上查车的差事，也就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这还需要从书本里学？和人打交道，斗智斗勇，在违法与合法之间的拿捏，这些书本里有吗？

黄海和墩子的体型有点像，他临走时就把自己的警服交给墩子穿上，这样，穿着带警号带肩章的警服，别人就会信服，说穿了就是可以让协警冒充交警。

这个墩子腿脚倒勤快，可就是不识几个字，给人家车主开现场处罚单时，居然一边开单一边问人某某字怎么写？

车主接到现场处罚单后，一气之下就打了122报警电话，在电话里投诉说紫华的交警素质太低，不仅态度生硬，说话带脏字，而且连字都不会写……

然后，支队就把投诉转给了大队，大队问起这事，黄海赶紧把事全部揽在自己身上，他不可能把墩子给说出去，要是把墩子说出去了，那下一个问题就出来了：是谁让协警冒充交警？是谁给了协警执法权？

要是再问一个问题的话，他也不好回答：上班时间你去了哪里？是去打牌吗？打牌带赌博吗？

一连串的经不起盘问。

“那天，我脑子里有点短路，最近执法任务太重了，没休息好。有点三昏四迷……下次一定注意，不给大队丢脸，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黄海回话回得到位，这事也就过去了。

可是，看着墩子他气就不打一处来。

“啥叫挖坑？这就是挖坑！总有一天，你会挖个坑把我给埋进去……”黄海再次举起杯子，准备独饮。

墩子赶紧端起酒杯。“黄师，别生气。我哪敢？哪敢？”

“我看明天得给你从26个英文字母的发音和书写开始培训培训……”黄海说，“你看你尽犯些低积错误，把人肚子都能气炸。”

“我的错，我的错。下次遇到这事我让他上……”墩子说着用脚在桌子地下轻轻踢了踢瘦协警。瘦协警赶紧端起酒杯陪着笑脸说：“黄师，这次是意外，意外……”

三个杯子一起碰响，大家全部喝完。

“还好，我给你警服时就想，这不管啥事，一旦被投诉了，咱就让车主跟我来对质，你们要知道车主一看肯定认不了来，这时，往往以为自己记错了警号，也就没事了。”黄海说。

“黄师说得对……”两协警附和。

“关键是这回太丢人了。”黄海说，“这他妈的就叫猪尿泡打人疼倒不疼，就是骚得很！”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在两名协警的应声中，三个酒杯再次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