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一薇正坐在豆豆桌子的顶头给他辅导作业，这时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声。是一条微信，先是一段文字再就是一个转账红包。

文字是那家文化传播公司总经理吴有发来的，内容是这样的：

王老师，您好！你今天的配音宣传片客户看了，他们说语速还可以再提高点，配音的停连应该是根据画面和音乐的需要来把握，不能拿生硬的字数卡。还有，重点段落、重点语句、重点语言也都需要精而准的表述出来。现在我们的配音过于追求字数，没有重点，听不出感情的释放点。

王老师，您说得很对，我代表公司尊重您的专业水准，请您明天再来配一次音。我先把今天的酬劳给你发去。明天上午9点我在公司等您。

转账红包上的数字是350元。

好不容易才调整过来的心情一下子又被拉回到了录音棚，那个穿着绿裤子，腿细得跟麻杆一样扎着奇怪的辫子的编导，极其恶心的出现在她眼前，那娘娘腔……

王一薇心想，是因为自己在家里待得太久不能适应这个社会了吗？还是这些小年轻根本就狗屁都不懂，钱，他们眼里尽是钱，在钱面前，什么专业水平，甚至人格都他妈的狗屁不值！

被一个狗屁都不懂的娘娘腔指手画脚，王一薇心里又一次难过了。谁说一代更比一代强，谁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都是扯淡。

不过，他们这一代倒是上一代的掘墓人，他们的无知竟然能够找到市场，居然能接到汽车企业的宣传广告？在金钱面前，一切都可以买卖和交易，一个娘娘娘腔都可以品头论足，指手画脚，当然，这与专业无关与人格无关，只与利益有关。

按惯例像她这样的金话筒播音员，每配音一分钟，就能值上千块钱，而她今天给五分钟的宣传片配了这么多遍音，350块？这不是打发叫花吗？

一股铜臭味从她手机里弥撒出来……

王一薇生气的将手机甩在桌子上，朝卧室走去，一进房间就一头扎倒在床上，屈辱的泪水夺眶而出。

“薇薇，怎么啦？”付华中有些莫名其妙，赶紧问。

不问倒罢，一问她更加伤心，抽泣起来。

付华中轻轻的摇着她的肩膀问，“发生了什么事？好端端的你哭什么？说，是谁惹你生气了？看我不去收拾他！”

趴在床上的王一薇起来了，她倒吸了一口气抹了一把眼泪，勉强地笑了笑说：“没事！”

“没事？怎么会没事呢……你明明在哭……”

“女人就这德性。过段时间就想哭一哭，也不知道为啥。就跟你们男人过段时间会发一次脾气一样，也是莫名其妙。”王一薇说着又冲着他笑了笑。

这反而把付华中给弄蒙了。

“妈妈，我给你收了个红包。350块钱呢！”坐在桌子前的豆豆歪着脑袋，冲着卧室喊。

“你这手怎么这么贱！以后我的手机你不准碰！”王一薇说。

付华中摇了摇头，挺无奈。

第二天早上，王一薇送完乐乐后在回家的路上给那家文化传媒公司回了一条微信：我不能胜任，你们另找别人吧。

钱终究还是难住了王一薇，由于拖欠了补习学校奥数和奥语补习费，智超越补习学校的老师给豆豆停了课。

这天一下班付华中就早早的回家。一推开家门就知道豆豆没去上补习班，放在以前这个点正是上课时间。家里冷锅冷灶，豆豆一脸的沮丧。王一薇还和平常一样坐在豆豆桌子顶头，用笔在一张废纸上不停地乱画着，先是画着，接下来就是胡乱地涂，再就是笔在指尖飞舞着……越画越快，一张纸被划出道道口子，然后四分五裂……

“薇薇……”听到付华中的声音，她索性把笔一扔，朝卧室走去。

豆豆看着爸爸，又看看划烂了的纸。

“你又惹妈妈生气了？”付华中问。

“没有。”

付华中沉默了一会儿，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信用卡，走进卧室。

他把卡递给她。“先用这个刷吧。透支额度应该够。”不用说，付华中就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接到卡后两个人都不再说什么。

沉默……

这身警服他已经穿了20年，再有20年他差不多也就退休了。付华中知道像他这样穷的警察几乎屈指可数。因为穷，他做起事来也总是扣扣索索，小里小气。和别人吃饭时也是常常装模作样地摸摸口袋，不敢把钱拿出来。许多同事都在背后把他叫付老抠。

以前他觉得抠门要比挥霍好一些。在农村人眼里挥霍就是不务正业，就是花天酒地，就是花花公子，就是……他穷，但他觉得穷日子过起来踏实。他很信奉这句话：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被电死的都是懂电的。他宁愿做一个被吓死的胆小的，也不愿做个被撑死的胆大的。

穿上这身警服如果要想创收，有人已探明了路子：固定岗查车、游动岗贴罚单和钓鱼式执法。当然，自从有了这样的生财之道，历年来也总有人会以身试法。

这些人也会不断地学会在生财中掩饰自己，隐藏自己。交警大队每年都有隐晦的罚款指标，这些指标又按照比例变相分配到各个中队，中队再将这些指标分配到外勤交警，而交警又会以纠违和执法的名义巧妙的兑现。

在紫华交警系统，各大队都会被要求完成一些执法指标，要是把这些指标与罚款金额对应起来做个换算的话，有些大队外勤交警的罚款任务指标是50多万元。大队每年超额完成的部分还会按照30%的比例返还，这就是交警的绩效考核后的收入。

如果超额完成10万元罚款，就会有3万的奖金，假如超额完成50万元，那么就会有15万元的奖金。紫华市的机动车总量已超过了300万辆，付华中就没听说过谁没有完成任务。每到年底支队开总结大会时，会给超额完成任务排名靠前的大队和交警，颁发先进单位和标兵的荣誉证书。

付华中起初也觉得很惊讶，每天开几千元罚怎么完成了？交警总不能因为车主没有违法而乱开罚单吧。

车主处罚的方式千变万化，每个交警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后来付华中弄清了这种惯用的潜规则：有些交警会找保安或者清洁工作为线人，每开出一张罚单就给他们奖励5块钱佣金。

许多车主还纳闷，自己刚去办了个事，怎么一出来车就发现被交警贴了罚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