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胜几乎要大笑出声来了。他极力忍住,脸上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问葛太公说道:“太公以为如何?”
其实这话只是走走过场罢了。司马喜一直是姬友的副手,与周贺的关系也不错,姬友与周贺不在,两县秦兵肯定是以司马喜为主的。
秦兵有了主心骨,葛太公又怎么可能阻拦得住?哪怕他强行将秦兵收编,这些亲兵也必然反抗。
葛太公的脸色很不好看,他略一沉吟,就幽幽的说道:“无论葛家军,还是两县秦兵,俱是陈王军。这些士卒属于哪一旅,自然是陈王说了算。”
陈胜点了点头,对司马喜说道:“如此,本王便命你整编两县秦兵。便定名为关中旅罢。由你暂代都尉之职。”
陈胜又看了看县豪强,说道:“诸豪强子弟,则编为县旅,至于都尉的人选,便由尔等推举罢。”
县豪强都点头答应了。
如此一来,陈王军便有了三旅一队。属于葛氏的葛家军,属于县豪强的县旅,由司马喜掌握的关中旅。以及陈胜亲自招募的一队秦兵。
四方势力之中,以陈胜实力最弱。但是他毕竟是名义上的主公,只要平衡各方势力,便可以掌控大局。而且,县豪强的加入,使得葛氏与两县秦兵对峙的格局,变成了三足鼎立。这样对陈王地位的稳固,有莫大的好处。
陈胜在一瞬间开始谋划,将来收拢各方兵马,同样照今日这般,编成数旅。由此以来,每一方势力,在陈王军中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小,到最后,他们就全无叛乱的能力了。
葛太公显然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他向县豪强使了个眼色。他们之间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要联合起来,除掉司马喜的两县秦兵,掌握大权。
陈胜已经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感觉到了葛太公今日异乎寻常的激动。
他忍不住看向葛太公,问道:“太公今日,似乎有很多事要做,似乎有很多话要说。”
葛太公微微一笑,说道:“老夫日思夜想,只盼曳尾于涂中。然而为天下苍生计,只得站出来做一些事了。”
说到这里,葛太公轻轻咳嗽了一声。
按照原来的计划,葛太公不想这么快就架空陈胜的。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不得不加快脚步了。
葛太公悄悄的将手拢到袖子里,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昨夜大军溃散,葛太公狼狈逃向县城,与众人走散,在奔逃之中,不慎摔了一跤。事后虽然勉强爬起来,但是心口总是隐隐作痛。
葛太公清楚自己的身体,知道到了这个年龄,已经经不起折腾了,怕是已经时日无多了。而葛婴又是个不懂权谋的莽夫,一旦自己撒手人寰,葛氏将何去何从?
于是他只能加快脚步,连夜与县豪强交好,出让了一部分利益,拼了老命也要架空陈胜,掌握整个陈王军。
只要扫清了这个障碍,葛婴哪怕没了自己,也可以振兴葛氏。
可没想到,原本唾手可得的局面,被一个司马喜给搅合了。
幸好葛太公还有另一个计划,就是为了预防突发情况的。那就是联合县豪强,做掉司马喜,杀尽两县秦兵,彻底和陈胜撕破脸。
从此以后,陈胜便被软禁起来,只能作为一个提线木偶。葛氏要他做什么,他便得做什么。
葛太公满满的将酒杯举了起来,他打算摔杯为号。可就在这时候,外面有个小卒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这小卒说道:“禀报陈王,吴广将军出城了。”
陈胜一愣,问道:“他出城做什么?”
那小卒说道:“将军口口声声说,不信姬友会降秦,要去问清楚。”
陈胜连连跺脚:“荒唐、荒唐。”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如今他这个陈王危机四伏,可以信任的,也就一个吴广了,在这种关键时刻,他怎么能出城?
再者说了,姬友和周贺已经进了县,他又去哪里问清楚?难不成要以身犯险,偷偷溜到县之中吗?
陈胜向那小卒说道:“立刻,骑快马将吴广追回来。他若不听,便是绑也要绑回来。”
小卒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然而,也就数十个呼吸的工夫,小卒又回来了,说道:“陈王,吴将军到。”
陈胜有点懵:“这么快?”
那小卒说道:“吴将军已然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很多人。如今正向这边赶来。”
陈胜看向葛太公,淡淡的说道:“太公,我们出去瞧瞧?”
葛太公点了点头,慢慢的将酒杯放在桌上。
一行人走出县衙的时候,吴广已经回来了。他大踏步地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姬友、周贺,以及一个神色复杂的中年男子。
吴广远远的朝陈胜一抱拳,说道:“陈王,我在路上遇到了姬兄和周兄,原来他们二人入县,不是投降秦人,而是为了劝降。”
陈胜点了点头,很感兴趣的看向姬友:“姬兄,你劝降的结果如何啊,今日可是第三日了。”
姬友指了指那中年男子,微微一笑,说道:“幸不辱命。县令在此。县秦兵,亦已宣誓效忠陈王。”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周围的人全都震惊了。而葛太公胸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念头:“糟了,这下如何除掉陈胜?”
紧接着,他忽然又想到:“今日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我欲取代陈胜之心,昭然若揭。陈胜如今又拿下县,实力大增,会不会,会不会报复葛氏?”
一想到自己苦苦谋划,到头来居然成了葛氏的罪人。葛太公忍不住喉咙一甜,噗的一声吐出来一口鲜血。
陈胜笑眯眯的问道:“葛太公,身体不适吗?”
葛太公只觉得头晕目眩,勉强支撑说道:“老夫,老夫……”
陈胜低声说道:“葛太公身体不适,便不要操劳了。我打算将葛家军编入其余几旅,太公以为如何啊?”
葛太公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眼前一黑,人事不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