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池放下杯盏,道;“刘婶婶,您也知道,黑大哥他们这一年多一直住在城南那座荒废的宅子里。
原先他们在院中种了蔬菜,加上城中好心人的救济,那些妇孺倒也能勉强活下来。”
但这几个月宅子里收留的人越来越多,只靠那一小块地和好心人的救济已经养不活那么多人了。
按说宅子里有些妇人是可以找事情做的。
可是,因为没有身份文书或路引,好人家都不敢用他们。黑大哥也不许他们去收黑工的地方。”
刘婶面色凝重下来,道:“是啊,大黑也与我提过这件事,如今那里得有四十多人了。
他也是个厉害的,那么多吃都吃不饱的人聚在一堆,居然还都规规矩矩的从不惹事,这一年多甚至很少看到他们到城里来要饭。
那些收黑工的地方是不能去,万一被官府发现了会连累他们所有人都被驱赶,现下虽然苦点儿,好歹还有个落脚的地方。”
墨池点点头,“是啊,黑大哥的确是个侠义又有手段的人,爹爹也说过,难民管起来很难。
他们大多受到过不公正的对待,做事容易偏激,因此很多地方都不许他们靠近,怕引起抢夺和争斗。”
刘夫人又道:“那墨小娘子觉得我能为他们做什么呢?”
墨池道:“刘婶婶,您是老宜阳人,祖辈都扎根在这里,人缘广,认识您的人也多。
我就想着,看能不能通过您的关系,先将黑大哥那儿几位性子温顺、手脚又麻利的姨姨婶婶安置安置。
您放心,这几位姨姨婶婶都是良善之人,不会给您惹事的。
现下黑大哥那儿已经等不得了,四十几口人天天要吃要喝,这些人里面老弱残占了七成。
出去几个做工的,就算赚不了多少银子,起码也能解决几个人的膳食。”
刘夫人点点头,却没有马上回答,墨池也不催,只拿起杯盏又抿了一口杯盏里的清水。
她知道这个请求,换了一般人听到后可能会直接拒绝,毕竟帮助流民需要承担风险,除了挣个好心人的名声和吴宅那些人的感激外,没有一点儿实际的好处。
但墨池赌刘夫人会答应,因为她是个真正良善的人。
退一步说,如果刘夫人真不能答应,她也会有其他的办法。
刘夫人只稍稍的思索了一下,便道:“也罢,总不能看那几十个孤儿寡母的饿死。这事儿我来办吧!”
墨池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起身笑着给刘夫人行了个万福,道:“如此多谢婶婶了。”
刘夫人起身扶起墨池,道:“我儿子媳妇后日就回来了,我跟他先说一声,他的工坊里可以安排几个杂工。
只是杂工辛苦,也不知道几个女流之辈受不受的住。”
墨池道:“婶婶多虑了,那几位姨姨婶婶从山东一路乞讨到这儿,路上的艰辛只怕不是我们能想象的。
那么大的苦都受过来了,干活儿辛苦些在她们看来大概算不得什么。”
刘夫人长叹一身,道:“也是,这世道...女子真是不易啊!”
墨池端起刘夫人的杯盏递给她,“婶婶,苦难总会过去的,是吧!”
刘夫人用手擦擦眼角,笑着道:“是啊是啊,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不会让好人总是受苦的。
过不去的日子咬咬牙也就过去了,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墨池与刘夫人各自坐下,墨池道:“婶婶,今日我就知会一声儿黑大哥,你看那几位姨姨婶婶什么时候过来合适呢?”
刘夫人问道:“大黑几个还是在码头抗货吗?”
墨池点点头,“整个宅子里也就只有黑大哥他们四个算是壮丁,李叔和王叔身子也不太好,黑大哥不想让他们去码头的。
但他们执意要去,说哪怕挣一个铜钱也算自力更生了。”
刘夫人再叹一口气,道:“咱们县令大人也算仁厚了,码头离城里远,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没赶过大黑他们。
只是年景不好,只怕码头的货船也越来越少了。
罢了,你让人后日就来吧。只要我同意了,续儿和少锦也不会有意见的。
续儿的工坊能安排三四个人,其他的地方我再打听吧!”
墨池便道:“婶婶,我知道‘温书院’也在寻厨娘,只是工钱给的有些低一时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宅子里有位张大娘,在山东时就是给大户人家做厨娘的,听说做的一手好菜。
只是我母亲与阮大娘有些误会,我一个姑娘家去说也不合适。所以才想来麻烦婶婶的。”
刘夫人道:“都是做善事积德的事情,别老谢来谢去的,温书院的阮大娘我知道的。
当年曹夫子也做过一段时间续儿的夫子。我去找阮大娘说,她会卖我这个面子的。”
墨池自然又躬身道谢。
二人聊了一会儿,看看时辰也不早了,想想家里的客人也不知道走了没有,便告辞往家去了。
墨池到家时安亦池和幕比歌刚刚离开。
元府内,正在给荷包绣上杏花的元瑶停下手里的绣活儿,看着面前的丫鬟红玉道:“你说他们去了‘本草医诊’,待了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红玉俯身行礼,“是的,二小姐,奴婢一直候在‘本草医诊’的门口,等他们离开后奴婢又去了一趟‘嘘巷里’。
向店里的小二打听了那二位公子的情况。”
元瑶道:“哦,你到挺机灵的,不过那店小二会跟你说客人的事情吗?”
得到夸奖的红玉忙献宝似的说道:“可巧奴婢村子里有一个同乡也在‘嘘巷里’干活儿。
服侍那二位公子的小二得了不少打赏银子,私下里跟他们炫耀说‘长安的公子就是大方’。
奴婢便请同乡帮着打听了一下,说那位青衣公子叫白衣公子‘敬渊’。”
元瑶道:“他叫敬渊啊,难道大老远从长安来是为了诊病?”
红玉道:“应该不是,那二位公子刚进去,医诊就挂出了停诊的牌子,而且看那二位公子的神色也不像得病之人。
不过那二位公子进去没过多久,墨小姐就出来了。”
元瑶道:“墨池去了哪里?”
红玉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元瑶冷笑道:“看起来他们是墨家的熟人啊!好啊,这个小厨娘倒是与我杠上了。”
便吩咐身后的另一个随身丫鬟,“绿石,把我那跟金丝嵌珠的簪子拿来赏给红玉。以后你们都机灵点儿,本小姐近日心情不好。
只怕该让某个人好好明白明白自己的身份了!”
绿石正是那日墨池赠药的丫鬟。听了自家小姐的话低头称是,心内却不由为好心的墨家小姐暗暗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