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经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但出于谨慎考虑,李游还是决定仔细调查一番之后再做决定。于是,李游抬头看向刘忠。“刘忠,不要着急,你且详细讲来。”
“是,老爷。”刘忠稳了稳心神,平缓了一下气息。“属下按照老爷的吩咐,暗中下去调查,费了天大的工夫,终于找到了老爷要找的人。”
“费了天大的工夫?”李游一脸狐疑的盯着刘忠。今天早晨才向他下了命令,天还没黑就来回禀说找到了,李游起疑心也属正常。
刘忠被李游看得心里发虚,眼睛不由自主的低了下去,手更是因为紧张抓紧了裤腿。“也没费多大工夫。”刘忠终于说了实话。“老爷吩咐属下,让属下查找家中丧女,女儿爱穿红衣,家人对女儿念念不忘的人家,属下到集市上一打听,大家都说知道这家人…”说到这儿,刘忠偷眼看了看李游,发现李游正一脸铁青的看着自己,知道自己又把事情办砸了,赶忙停下了话头。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游原本是让刘忠暗中查找,听刘忠的意思,他应该是直接跑到市集之上,见人就问,见人就打听去了。这哪儿算是暗中查找,等于是布告全县,自己在怀疑这样的人家。不过,如此一来,凶手反而会高枕无忧,这倒也不能算是一件坏事。李游想到这儿,便无心再责怪刘忠了。“那具体是哪家人家?”
“码头抗大包的苗家。”刘忠见李游脸色缓和了下来,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他家原本有三个孩子,两个儿子一个闺女,两个儿子在码头扛大包,闺女给他们送饭,两年前一次扛大包的时候,两个儿子掉进河里淹死了,也就只剩下一个闺女了。”
“两个儿子都掉进河里淹死了?”李游原本并不在意,但听到这儿,不由得眉头一皱。
“嗯,据说是一天晚上码头上来了一艘大货船,苗家的两小子就跑去扛大包,谁知道突然下起了大雨,这两小子脚一滑,就都掉进河里淹死了。”刘忠说到这儿,不无遗憾的摇了摇头。“从此以后,苗家的老婆子就有些不正常了。一年前,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闺女又掉进河里淹死了,哎!”
“女儿也淹死了?”
“是啊。说起来,真是可怜。”李忠叹了口气。“这么一来,苗老婆子就疯了,整天披着件红衣服,围着个红围巾,满大街的到处乱跑,逢人就说自己的闺女是被姚财主害死的,她要为闺女报仇。”
“姚财主?”李游听完心里不由得一动。难道这姚财主,指的是姚不为吗?
“就是咱们盛唐县的首富,姚不为姚员外。”刘忠赶忙解释。
果然是姚不为!事情发生一次或许是偶然,但发生第二次,而且还发生在同一个人家身上,这三方面因素加在一起,就有人为的痕迹了。而且在幻象之中,姚不为绝非什么善类,难道这背后有什么隐情吗?
想到这儿,李游一脸严肃的看向刘总。“苗家婆婆为什么会怀疑姚不为?”
刘忠见李游的神色,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但立刻被他掩饰了过去。“这谁知道啊,人家姚员外乃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长年设铺舍粥,接济乡邻…”
“那艘货船,可是姚不为家的?”李游看出刘忠在有意为姚不为遮掩,知道他与这首富定有私下的往来,便一语道破了天机。
刘忠听到李游的追问,知道自己给姚不为捅了娄子,但此刻已经骑虎难下,又不敢对李游说谎,只得冲李游点了点头。“是,不过…”
“好了。此事与赵武案无甚关联,本官也无心多管。”李游说到这儿,露出了厌烦的表情。“你且把这苗家婆婆看管起来,不能由着她到处乱跑,污人清白。”
“属下遵命!”刘忠暗暗松了口气,转身退了下去。
“姚不为?”幻象之中,姚不为、姚兰、姚堇的形象再次浮现于眼前,李游暗下决心,在了结赵武之案以后,定要好好查查这苗家两年三命之事。
李游想到这儿收了收心,将思绪再次放回赵武一案,心中不禁一阵感慨。若不是方才那位高人提醒,自己真又犯了同样的错误了。
赵武案的办理过程中,自己始终被凶手牵着鼻子走。从发现赵武死亡之日,自己尚未查明赵武的死因,毛豆便突然失踪。找到毛豆之后,冯光、冯亮相继死亡。之后,自己按照毛豆、赵冯氏提供的线索,开始尝试着锁定凶手,但最主要的线索全都来自于毛豆,毛豆也是唯一与凶手有过直接接触的人。
根据毛豆的陈述,他跑到荒郊野外,在砸破兔子之后便昏迷不醒。此时,凶手如果要杀毛豆,轻易便可得手。但是,它却等待毛豆苏醒,并将毛豆引致狼群出没之地,这才为欧阳戬出手相救留下了可能。
既然是唯一一个与凶手有过直接接触的人,凶手应该有充足的理由杀人灭口,但它放弃了最佳的机会,非要等待毛豆苏醒之后,再借狼口杀人,这完全与凶手的行事风格不符!
看来,自己有必要再向欧阳戬确认一下了。
想到这儿,李游将书案上的文档收起,交于值班的衙役锁好,自己转身向府邸走去。
………
李游来到府邸附近,远远看到有一人正在门口徘徊,抬眼仔细观瞧,感觉似乎有些印象,便快步走了上去。
“啊,大人!”这人正犹豫着是否进门,回头看到李游从背后出现,赶忙低头施礼。
“如果本官没记错的话,你是王宝仁吧。”李游说完这话,仔细打量了一下王宝仁,不禁有些吃惊。五六天不见,这王宝仁竟瘦了一圈,而且印堂发黑,精神不振,眼神更有些恍惚。
“正是草民。”王宝仁向李游抱拳施礼之后,立刻露出了痛苦的表情。“老爷,您救救草民吧。”王宝仁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李游的面前。
李游赶忙上前搀扶。“王宝仁,你这是怎么了?”
“大人,您救救草民吧。”王宝仁抓住李游的双手,始终都不愿站起身,而是不停的向李游扣头。“您要是不答应,草民万万不敢起来啊。”
“你先起来!”李游拉下脸来。“如若是分内之事,不用你求,本官也会帮你。如若是旁门左道,你即便跪死在这儿,也是你咎由自取!”
王宝仁听到这话,脸上阴晴不定,最终还是顺从的站了起来。“大人,草民怕是要成为第二个赵武了。”
“哦?”听得此话,李游眼前顿时一亮。当初与王宝仁接触的时候,李游就觉得他有隐瞒,本想以守灵期间饮酒,不守孝道之罪将他带回衙门审讯,却被刘忠从中打断,之后又发生了毛豆、冯光、冯亮之事,自己尚未来得及传唤于他,他今日竟主动找上门来了。而且从他现在的情形看,难不成是被妖邪缠上了吗?
想到这儿,李游伸手抓住王宝仁的胳膊,将他拽进了院门。“此处不是说话之地,你且跟本官来。”
二人进入院子,来到院子中的凉亭之下,李游向左右看了看,在确认没有他人之后,才转身看向王宝仁。“王宝仁,说吧。”
“老爷,草民有罪。”王宝仁看了看李游,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但最终咬了咬牙,还是将当日如何向赵武展示玉扳指、白瓷瓶,如何挽留赵武留下用餐的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
李游听完之后故意一言不发,冷冷的盯着王宝仁。王宝仁故意向赵武漏财,之后又为他创造偷钥匙的机会,目的自然是引诱赵武进入库房行窃,之后他再呼唤众人,抓赵武一个现行。只是李游不明白,这王宝仁与赵武之间究竟有何仇怨,以至于王宝仁需要如此算计于他。
“原因何在?”片刻之后,李游质问王宝仁。
王宝仁被李游看得心里发毛,终于等到李游开口之后,见李游早已洞穿自己的心思,赶忙跪地求饶。“大人,草民只是想陷赵武入室盗窃之罪,但绝对没有谋害于他啊。”
“原因何在?”李游仍旧面无表情,继续质问王宝仁。
“哎!大人啊!”王宝仁哽咽起来。“父亲在的时候,赵武仗着在衙门的势力,平时在我家吃拿卡要,父亲稍有不从,他就指使泼皮无赖上门捣乱,父亲本就胆小,哪经得起他这样的折腾,日子久了,便气出了一身的毛病,最后郁郁而终。”
“父亲临终的时候,对赵武恨意难消,每每想起,都恨得咬牙切齿,草民身为人子,怎能不想尽办法,为父亲出出这口恶气啊。”王宝仁说完,一脸坦然的看向李游。
李游听罢,想起吴恶口中的赵武,心中又是一阵感慨。人之善恶,应该如何评断?赵武、吴恶乃是外乡人,想必之前没少遭受如刘忠、王掌柜这样的本地人的欺辱,一朝翻身之后,极可能会想方设法的报复。
在王宝仁口中,赵武乃是一个十恶不赦之徒,但在吴恶口中,赵武又是一个受尽困苦、有情有义之人。这赵武是善是恶,是值得同情,还是一无是处?李游摇了摇头,不愿再去深究这个问题。
“王宝仁,你且起来。”李游伸手将王宝仁搀了起来。“如今赵武已死,再追究也属无意,而且,这也不是你来找本官的原因吧。”李游说到这儿,一脸严肃的看向王宝仁。“王宝仁,当晚,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听到李游此话,王宝仁先是一愣,之后脸上全是钦佩之色。“大人,您真是神人啊。”
“草民等赵武离开之后,悄悄跟出客房,藏身在院子的假山之后。赵武拿着钥匙,一路小跑来到灵堂之前,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丢下钥匙,扭头就跑。就在小人不明所以的时候,竟有一个女人从天而降!”王宝仁说到这儿,脸上满是恐惧之色。“这女人一身青衣,头上插着一个金黄的发簪,但是,她的头骨破裂,脑浆裸露,血滴滴答答的流个不停…”
“此话当真?”李游见王宝仁说的太过诡异,但如果属实,将成为破案的关键线索,于是立刻再次向他确认。
“当时虽然已是后半夜,但云稀月明,草民当时被吓得目瞪口呆,根本无法挪开双眼,至今那女鬼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王宝仁说到这儿,胸口起伏不平,连连喘着粗气。
“那赵武如何反应?”李游赶忙追问。
“赵武看到那女鬼,不停叫喊着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不一会便昏死了过去。”
“然后那?”赵武被发现的时候,明明死在水缸之中。所以,这之后肯定还发生了什么。
“然后那个女…”王宝仁说到这儿,突然睁大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王宝仁!王宝仁!”李游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抓住王宝仁的双肩,使劲摇晃着他的身体。但是,王宝仁仍旧死死看着前方,完全没有反应。李游伸手试探鼻息,发现他竟停止了呼吸。
“大胆妖孽,竟敢在本官面前行此妖邪之术,你拿命来!”李游说完驱动量天尺,量天尺从李游的胸前飞出,发出耀眼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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