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多月,他几乎不出门,每天都蜷缩在十几平米的小屋子里,桌子上摆满了复习资料。
大学四年,他从来没有这么努力过。即便是在高中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勤奋,每晚都要复习到凌晨,直到眼睛睁不开了才倒头睡下。每次掐着时间给自己做题型,把国策类的文章翻了个遍,以前从不看新闻,现在把从今往后,过去未来一些大政方针全都学了个遍。着不着地气不知道,至少是写得出东西了。
考完之后,他又找到一个快餐店的服务员工作。别看是个服务员,他找了许多家都没有成功,最后他说自己是本地一个穷学生,高中毕业,以前干过什么什么活,现在断了,想找份事做,才成功应聘上。之前一报是大学生,人家直接就客气地拒绝:“不好意思,我们这不招大学生啊。”
真话不管用,假话却好使。
快餐店里,欢迎、叫餐、擦洗、蒸菜、凉菜、洗碗机,啥都要学,但文杰学得很快,也认识了一些朋友,像萍姐、冯妈等等。每种奇葩客户也是长了见识,特别是每周一的时候,一出后厨的门,就要收一大堆盘子碟碗。有一次他端着一堆收拾的碟碗往后厨走,一个架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把他叫住,硬是把一碗带汤的碟子小心地放在最上面。
“诶,端稳啊服务员。”还不忘交待一句。
最后他一进后厨,所有的碟盘全都打在同事身上。
只能说幸好都是胶的,不然活都得白干。
两班倒的生活一直在进行,但文杰并没有融入到集体中去,他的心挂在另一个事情上。这天,公考的成绩终于要出来了。
显然,付出并不一定有回报。
但是生活就是这么奇妙。他不仅考上了,而且在这个岗位上还是名列第一位,尽管只高第二位0.2分。打开屏幕的那一刻。他不禁泪流,谁也不会明白这个成绩,这个分数对他的意义。
他并没有着急把情况告诉爸妈,因为考试还没结束,还有一个面试,但因为笔试的基础,面试不出问题,应该是稳上无误了。
辞去了工作,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本省的城市,准备面试。面试直接就是在单位的内部,一进门,考官们坐得很远,但弧形排开,约十个考官。面试发挥得还不错,他就回去等通知了。
又过了将近一周的时间,上面终于来了电话告诉他已经替他安排好,让他在一周内去某街道办报到,电话告诉他,因为岗位调整,他被临时调配到街道办工作,于两日内到单位报到工作。
“街……道办?”
“我叫文杰,你们会不会搞错了?”毕竟笔试第一,成绩也不差,调剂也不至于这么调吧?只看过些新闻,最后录用的时候组织部以专业不对口把人刷回去的,没听说过整这一出啊?文杰怀疑对方可能是通知错了,于是让他们再去核实一下。
对方却说:“没错啊!”
然后还特意核实了下相关信息,确定他被分到街道办进行辅助工作。
文杰有种“竟无语凝噎”的感觉。
他不了解街道办的构成和职责,潜意识里只觉得那里就是和一群五六十岁的大爷大妈打交道,东家长西家短的工作,想想都觉得没前途。
“我是物理专业出身,你看能不能调配些和专业有关的职务?”
其实这只是托辞,他的确是物理专业出身,可专业知识未必比高中生强出多少去,但他觉得去哪也应该比到街道办强,真是基层中的基层了,完全就是地板砖。
“你这个小同志到底是没有工作经验,我的通知已经到位了,你不想去可以不去。”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若是以前的文杰,可能又开始生气、感叹了。
但出校门这几个月来,他的锐气被磨平了,知道即便你哪怕是条龙,现在也只能盘着,因为你还没一飞冲天的能力。
文杰握着电话,坐在床上,这阵子一上一下的,心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好像生活中就没什么真实可信的东西了。
电话声陡然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文杰赶紧接起电话,还以为是人事专员那边又打回来,但接起来对面却传来阿真的声音。
“兄弟,结果出来了吗,被分到哪个部门?以后当领导了,可别忘了我啊!”阿真显得很兴奋。
“当什么领导啊,以后我估计要和大爷大妈们一起跳广场舞了!”
阿真听的有些发懵,问说:“什么意思?”
“我被调配到了街道办!”
“啊,还可以这样的吗?公考不是先选职位的吗?”
但缓了缓,他就一转语锋,“基层好嘛,领导都得从基层干起。基层经验丰富,才好当领导嘛,加油干!”
暂时也只能如此了,辛苦了那么久考上的,总不能因为置气真不去啊。
文杰一直很羡慕阿真,因为他成绩长期拔尖,俯瞰群雄,又保送硕博连读,继续深造,为父母争得无上荣誉,完全担得上“光宗耀祖”。经过了公务员复习后,他其实蛮享受这种学习的感觉,至少努力了,可以看到成就。
但通过和阿真的聊天,他才知道其实阿真的情况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好,研究生里面为了和导师搞好关系,方便跟进项目也勾心斗角得厉害,有些导师一样把学生当作廉价劳动力,甚至学生的学术成就,第一作者只能是导师。
阿真也有一肚子苦水,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博士毕业,父母栽培他这么多年了,他还需要家里的支持。哥哥早就在家务农帮助父母了,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压力很大。
应了那句话,每个人都不容易,只不过你只知道你自己的而已。
“一起加油吧!”
这一晚,他们的电话一直打到手机发烫快断电为止。真是想不到,自己居然和一个男的煲电话粥。文杰自己笑了笑。
第二天上午,文杰装着一身帅气的衣服去街道办那边报到。
负责接待他是一个大姐,大家都称呼她为陈姐,有四十岁,比较胖,脸上一直挂着笑容。
可经过了先前何姐的事情,文杰看到人对着他笑,就会觉得脊背发凉,总觉得有种笑里藏刀的感觉。
文杰尴尬的和陈姐打了招呼,然后将自己的相关资料递交了上去。
“我们昨天也收到上面的消息,听说新调派来几个大学生。我们这里都是老人了,的确也需要你们年轻人来补充下血液,你是第一个赶来报道的!”陈姐招呼着文杰坐下,替他复印相关的材料,指导他填写入职材料。
“陈姐客气了,我什么都不懂,以后还要跟您多学习!”文杰客套的说着,扫视四周,发现偌大的办公室里只有陈姐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继续问说,:“陈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啊?”
“咱们街道办本就人手不多,今天还有个街道活动,主任带着他们都去参加活动了,所以只留我一人在这里值班!”
两人闲聊间,文杰已经填好了相关资料,陈姐将资料好了整理到一处,等到主任回来入档。
文杰趁这时间也好好扫视了下街道办,就是一个普通的接待大厅,只有一层但空间很大,有几个接待窗口,但大部分都闲置着。各种政策展示板挂满了长长一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