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军上下几乎已经舍弃了可以扎营休息,或是停下造饭的可能,现在也是吃干粮了,渴了就吃点雪水。哪怕冰死,也好过白忙一场,饭还进不到嘴里的强!
因此,赵云一来,他们就拿起兵器反击,不来,就行军,或原地休息。这些就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习惯一样。
后来反而令赵云没寻到机会。
赵云便明白,这个计策,已是不奏效了!
袁军见赵云再来便讨不到便宜,此时方松了一口气。袁将道:“待三面将其围住,任他再凶狠,也能包住他不能出!”
诸将皆道:“只不知我军兵力可足够!”
袁将道:“无妨!将军已是押中军在后,且送信去,若得知已能擒住赵云,将军必将重兵来援!”
当下众人心定,便急忙的送出信去。虽然愤怒于赵云的计策,然而也确实是惧怯他之勇力无敌。他们怕哪怕三面将其围住,也未必能困得住他。若是有援,那便是最好不过。
众人以为,等袁尚亲押大军来的时候,这赵云便是插翅也难飞了。
而此时祢衡道:“有两军从两翼往我们前方包抄,必会缩小范围。但他们疲极,必不会急战。”
“先生以为此时当何如!?”赵云道。
“寻一高地,”祢衡道:“若履平地,待大军前来,踏过来,我军这点人马,不足以抵抗。所以且战且走,当寻一高地。高地,总比谷地要好。若是谷地被困住,想要脱围,难于登天!”
赵云寻思了一下,高地虽然也有惊险,但相比而言,俯冲而下的突围,总比由下而上的冲击更容易。后者则是难度更高,倘若真被困住了,那就真的歇菜了!
“既是如此,便命斥侯去探,这样兜圈子并非是办法!”赵云道:“袁军疲极,我军也疲极矣。若敌方援军前来,我军都未必能是对手!”
祢衡点了点头,道:“只是将军须知,倘若稍有差池? 或是女公子没有赶得及来援? 恐怕是九死一生!”
赵云道:“大丈夫何惧一死?!只是先生……”
“哈哈哈……”祢衡哈哈大笑? 道:“将军尚且不惜一死,又何问于衡?莫非小士人之气节乎?!”
“万万不敢!”赵云本有忧色,就是担心万一,祢衡也逃不出去,就真的是可惜了。
“正是因惜先生之才? 方才相问……”赵云道。
祢衡道:“问才先问志。我志在此? 便不走。将军不必再说什么送我离开的话了。况且? 便是想走,到处都是袁兵人马,能不能离得开都是问题? 难道因衡一人,而分将军一半人马耶?!当以战为重,岂可惜个人生死。须知子龙惜我之才,我也惜子龙之才也!你我同心? 共同度过这次难关? 方是正道!”
赵云闻言只能不再多言了。
诸将感动不已? 纷纷道:“我等定竭力保护先生,便是我等有死,也是死在先生之前!”
祢衡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却哈哈笑道:“若是如此,便是吾拖累诸位矣!”
众将皆说他并不拖累,反而因为智谋,让他们能到现在,这是他的功劳和相助。
一时计议定了。
继续往前,一日半后,终于找到一处高地,虽是矮坡,但是它的地形却奇特,可以隐藏于其中,易守难攻。至少以赵云的实力,而袁军不是大军前来的话,守个三五日,绝对不是问题!
袁将重重缩小包围圈,将赵云围住,却不战,显然是打着要围死他的心思。
赵云也不出战,只令兵马取水休整,养精蓄锐。
两方都很慎重,皆没有轻举妄动。
袁将将这小高坡转了好几圈,打量了打量,上面光秃秃的,树木本就不丰,全是矮树,草也早枯了,想要放火烧,怕是难。得取柴来,是个问题。
若是攻上去,下方却是处于劣势,恐怕一时强攻不下来。
他也是心中有所疑虑,说到底就是被赵云给搞怕了。追这一路,吃了他多少亏。现在他却选了个这样的地方,真的是自投罗网吗?!
这费解的反而让人心生警惕。因此也有所疑虑。
“不定有什么陷阱,”袁将对诸将道:“吾又怕我军只这些人,就算能强攻上去,也未必能攻得下来,况且,我军虽能围之,却终究落下方,不占地利。”
“那就等将军来?!”诸将道。
袁将点了点头,道:“反正都已围住,料他赵云插翅也难飞,又何怕他跑了?!既是如此,为慎重起见,还是等大军到来时再动手,反而更有胜算!”
诸将也能明白这其中的苦衷和风险,也挺赞同的。
因此袁将下了军令,命军队守好这坡,然后自行安营扎寨,注意休息。
竟是不往上强攻。
谋士见众将走了,方才道:“若是有火力,放火烧山,当是最好的计策。驱逐他们不得不下山,再一并烧杀之,必得大胜!”
“无有材料,若我军士去伐木,何人围住他们?!”袁将摇头道:“万一在这其间,他们又要下山,我军又拿什么防守。现在只能死死的堵住他而已,做不到旁的。”
谋士叹息一声,道:“他们哪里找来这样的地方?!山中无林,可见之前恐怕就已经有所打算!”
“就怕山上有陷阱啊。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上山强攻。”袁将道:“粮草总有断绝之时,不信他们不下山!这山上光秃秃的,人可以忍着饿着,可是他们的马,不吃是不行的。守不过三五日,这三五日功夫,等将军一来,他们黄花菜都凉了!”
谋士道:“可惜将军怕是不能立首功了!”
“如今之时,只求无过,哪里还敢贪求首功!?”袁将叹了一声,道:“可惜了,这赵云身手高强,若是能被将军纳入麾下,定是一员良将啊!”
谋士摇了摇头,道:“不可能!”
袁将沉默了。他们都明白,以如今袁氏的势力,轻天下士将,更何况还是一个无名的战将,袁氏有资格不放在眼中。况且,袁氏诸人并不是那种一笑可泯恩仇的人。相反,正因为体量大,尊严也大,更是不容挑衅,若不杀死赵云,谁肯心服!?
苏由的死,不甘心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看着呢?!若不杀了赵云,袁尚没法向苏由以及家人,底下的将士信服。就算有爱才之心,想要留赵云一命,恐怕袁谭等人也会作文章。
再加上袁氏整个的体系,又哪里能容得下赵云这样的人用!?
不管是哪方面的原因,赵云不能不死。
二人心知这袁氏的诟病,很多人也都知道,他就像一头大象,大象的脚踩下的时候,虽然可惜脚下的蚂蚁,就算想救,也是拦不住大象的步伐的,只能抱以怜悯和爱才般可惜之情罢了。
旁的,真没了!
他们虽然可惜,但是与那些看的清醒的人,想要劝告,或者说是看衰袁氏的人是不一样的。他们可惜赵云这样的人不能用,但是,也更相信,袁氏的步伐无人可挡。虽然心疼赵云,但不至于为一赵云,或是其它任何人而废脚下之路。他们是坚定不移的相信着袁氏是一定能够伐曹灭吕,进得许都,统一九州的。
这种深信不疑,让他们即使对袁氏阵营中的有些事情看不习惯,或者说是不赞同,他们也不会去阻拦,或是去做什么。
像他们这一种,还算是比较清醒的人了。
大多数,都是连这一点都看不到的。他们看不到缺点,看不到任何不利,只知道袁氏永远不可战胜!
祢衡被赵云护着,远远的隔着坡看着山下袁军的动静。因为怕有火攻,所以一上来,第一件事就是刨坑。
这种可以躲进去的大坑,是天然的防火的洞穴,但是没料到坑都刨好了,却发现袁军中人并没有安排人去伐木准备火攻山上。
祢衡见了,略有些诧异,虽觉怪异,但也是嘲讽的道:“看来是我高估袁军的胆量了。他们不敢一决生死。所以现在索性放弃了强攻上来的战术。”
赵云也觉不可思议,百思不得其解,道:“为何?!”
“可能是怕有陷阱吧,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种战术,在围城之战中,也常见,一般是围城有余时,可以等城中粮草耗尽,再慢慢的打。”祢衡讥笑了一声,道:“守而不攻,乃怯战耳!是将军之勇,吓到了他们,如今不敢来强攻上山了!”
赵云拧着眉头,半点也没轻敌,更没有因为被夸赞而自负,只道:“若是云,必集中兵力,强攻上山。拖的越长,反而越不利。军心一疲,一怯,一松懈,再想集中精力哪有那么容易?!热血已冷,想要再胜,难矣!”
所以若是他,一定会趁着人心求胜之时,一定会努力的破局,而不是只守着不攻。一旦守着不攻,很可能会发生很多意料不到的变故,这袁军,真的让赵云挺不能理解的。
“可能是自负吧,自负有兵马在后,将至,届时再打我们不迟。”祢衡叹道:“然而战事,如奏曲。只可由心发而至情,便是有些步奏错了,弹的快了,慢了,都不影响气势。若是等技巧足矣而再等心发至情,也不过沦为普通之曲。”
祢衡摇首道:“热血已冷,士气一落,袁兵必将败!”
赵云沉默不语。
“他们是怕有陷阱,强攻上来会失算,攻不能胜,守又不能守,反而被动,因此宁愿守着,而不作攻打的准备,”祢衡道:“因此只令兵马守着这山坡,等我军粮草告罄。”
赵云见此能说啥呀?!什么也不能评价。
对于袁军的行事风格,他真的有些理解不能。
赵云以前在公孙瓒麾下时,是根本没有重用的机会,但是他凡是参战,一定是能战必要战,一定是主动的,而不是被动的去作战。
能战则战,不能战就走。这才是一般的作战方式。
而现在这一种,他完全不能理解。
这可是野外的战争,并非是攻城之战啊。
“准备挖地道!”祢衡道,“既然已经生怯了,再吓吓他们的胆,更不敢再轻易攻上来……”
赵云一时之间竟哭笑不得。
明知道挖地道一定会被发现,可还是得挖,但是只要这动作作出来了,被发现了,就一定会被赵云给吓住。以为他们在山上搞什么大动作,估计如祢衡所言更不敢上山了。
赵云依言之,只着少数兵马守山,倒不是防着他们攻上山,而是此时赵云是巴不得他们攻杀上来,能杀一场是一场,能消耗一场是一场的。
但是吧,这个落到袁军眼中,就觉得这赵云故意不叫人守着山,就是想用什么陷阱赚他们上山去杀呢!
因此更慎重了。
这到处挖山的动静,在这静谧的冬天能瞒得住谁?!
虽然山坡上只是一些矮脖子的枯树,但也有些冬鸟栖在上面,这一挖动地道,这鸟到处飞着叫,这一叫,可不就叫袁将们紧张起来了吗?!
袁将十分紧张,立即命兵士们围着山下的一圈开始挖地堑,若是他们想挖地道秘密下山来,有这地堑一阻断,还能跑得下来吗!?
因此竟是日夜不停的开始挖工事,一方面是为阻断,另一方面也是想将赵云等人给困死在这山坡上。巴不得三五日之后无粮草只能杀马而食的时候才好呢!
不仅如此,还日夜将挖好的地堑给守着严密的极了!
祢衡也是真绝,见他们忙活的累的要死,兵士们气喘如牛,地堑也挖好了,半夜命人将山上的一河道给挖得拐了个弯,然后那水就慢吞吞的开始往地堑上滚动。
河道上面结了厚厚的冰,但冰层再厚,那河底也是水,水就是无孔不入的。再加上山上地势本就高,因此这水就生生不息的流动下来。
天极冷,这水一遇冷,马上就将土层给冻住了。然后水继续来,再结一层,竟是结的如同镜面一般,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