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轮泊”与数年之前可是大不一样。
四周都是归降的室韦族人,在东北方有山北室韦,其北有小如者室韦、婆莴室韦,此外还有岭西室韦和人户众多的黄头室韦。
这室韦一族散叶开花。
武德四年末,已经占了整个东北大片疆土。
武德五年夏天正式与大唐开战。
武德六年更是打下大唐的塞北边防“沈洲城”。
…
额木尔河旁,室韦族部落东边的院落,院里院外人头涌动密密麻麻站的都是人。
外屋站着祭祀呼和、狩猎勇士头领哈达、乌根的弟弟乌达、食官哈木达和穹庐工匠古尔等等众人,谁都不说话,落针可闻极其肃静。
屋内床头上坐着族长吉日格勒和白墨,屋子正中央摆着一张长条桌子,桌子上正是跳河自尽的白雨尸体。
“白墨弟弟……”吉日格勒打破沉静道。
“谁是你的弟弟,你住口。”白墨打断吉日格勒大喊道。
“好好好,白墨,寒遥我是不可能交给你,那是我的亲儿子啊。”吉日格勒用手揉了揉额头后又道:“白雨的死我有很大的责任,不应该与她斗气,可这事和孩子无关,你说是不是?”
“和孩子无关?吉日格勒啊吉日格勒,这一切的事情都是因为那个孽种,我姐姐的死就是因为那个孽种。”白墨眼睛通红,脑门子上的青筋都鼓起多高。
“可你杀了寒遥,白雨就能活过来不成?”吉日格勒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少年,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亲密有愧疚,仿佛是最亲的人,可看见白墨愤怒的表情又仿佛最大的仇人。
“吉日格勒!你看看我姐,你看看她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愧疚么?”白墨手指着已经冻得发青的白雨尸体道。
“…白墨,无论如何寒遥我是不会交给你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杀一个还不记事的孩子能有什么用?”吉日格勒用双手搓了搓脸,随即又道:“我会安排白雨厚葬。”
吉日格勒说完起身走出内屋,刚踏进在外屋便停住脚步又道:“我将终身不娶,只为对白雨的一份爱与愧疚。”
说完吉日格勒走出木屋,众人也相继离去,前一刻还是人满为患的院子,这一刻便无一人。
白墨仿佛心如死灰,一肚子委屈无处释放,默默擦干眼泪走到桌子旁抚摸着白雨的脸道:“姐,我算看清楚了,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一切的一切,都要靠自己。”
“姐,你放心,有我呢,现在我来当家做主…”说完转身走出木屋,踏出木屋的瞬间扔出了火折子,刹那之间木屋着起了大火,越烧越旺。
白墨看着大火烧过屋顶,吹了一声呼哨,两只巨大白虎越过院墙趴在地上,白墨抓着鞍绳踏上白虎后背,拍了拍白虎的头,两只巨大白虎狂奔而去…
…
两个月后,水琳珑脚踏两根发钗落在室韦族部落大门口。
“我要见吉日格勒。”水玲珑大喊道。
…
“这么说她早就回去了?”水玲珑问道。
“是的,偷偷离开的,我派人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吉日格勒在议事大厅主位坐着,手里拿着牛角杯喝了一口酒。
“那寒遥在哪里?”水玲珑又问道。
“寒遥在我这里,她来塞北就是为了把我的儿子还给我。”吉日格勒道。
“我要带他走,寒遥是我一口水一口饭养大的,他是我的。”水玲珑坚定道。
“不可能,寒遥是我的儿子,谁也带不走,我现在只有他了。”吉日格勒大手一挥断然拒绝。
“………”
“那我看看他总行吧,来来回回一趟得两年多,看一眼我就走。”水玲珑低头思索了片刻道。
“嗯…好吧…来人,把寒遥带过来。”吉日格勒也是略微考虑片刻随即大喊道。
水玲珑跪在地上抱着长大了许多的小寒遥,抱的紧紧的。
长高了,长大了,脸蛋依稀还能看出来小时候的模样,回忆着这些年来过往的种种,顿时眼角湿润。
“不行,寒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水玲珑想到此处抱着寒遥站起身来,身体发出淡淡绿光。
也不见有任何动作,只听见议事大厅内的室韦族人惨叫瞬间响起,一个个都是倒地不起,双腿都被贯穿,鲜红的鲜血流了满地。
吉日格勒也是大惊,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族人全部栽倒惨叫,为何族人的腿全都受了伤。
水玲珑大踏步走出议事大厅,吉日格勒一见大急,急忙追了上去,还没走几步只感觉大腿钻心的疼,随后身体一软趴在地上。
“啊,还我寒遥…啊…我的儿子…”大厅内传来吉日格勒撕心裂肺的嚎叫声。
木屋外也是有着众多室韦族人把守,听到议事大厅的叫声纷纷围拢过来,将走出来的水玲珑围的水泄不通。
水玲珑看着一众室韦族人,并不搭话,脚踏两根发钗御空飞走速度极快,待有人搀扶着吉日格勒走出大厅的时候,哪里还见得着水玲珑的踪影。
“水…玲…珑,我…与…你…势…不…两立…”远处传来吉日格勒撕心裂肺的大喊。
…
吐蕃国,龙马山,钱府。
整块金丝楠木制成的“钱府”大匾碎裂成了两半,一对两丈高的石雕麒麟也是东倒西歪,大门被砸的稀巴烂。
院落之中都是血,空气中的血腥味刺鼻,遍地尸体,四处都是断肢,有一个家丁没了双腿还在往大门口爬着,仿佛出了那扇大门便安全了。
白墨双眼通红,眼窝深陷,原本就单薄的身体现在更瘦了,默默地看着一个个鲜活的生命化为鬼魂,在他看来世界上最美妙的感觉就是能为姐姐白雨复仇。
…
杀戮还在继续,白墨缓步走进唯园竹林,死死盯着眼前白虎脚下的罪魁祸首钱琳淼。
另外一只白虎叼起钱路遥,用力的甩出去,只见钱路遥腿上被虎牙咬出了一个洞,手臂不规则的弯曲着,嘴里喷出鲜血,抽搭几下便不动了。
“求你了…求你了,要杀你就杀我吧…”钱琳淼被白虎踩在脚下,身体无法动弹,只能大哭的哀求着。
空气中布满了血的味道,整个世界仿佛在颤抖晃动。
“路遥…啊…路遥啊…”刘春梅大喊一声扑了上去,另外一只白虎一跃挡住去路,随即那堪比人头大小的虎爪拍了下去,刘春梅一声没吭就气绝身亡。
“啊~娘啊~求你了,快停下,杀了我吧…不要杀他们…”钱琳淼已经泣不成声了。
远处篱笆墙下钱员外躺在地上,嘴角还流着血,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看着眼前的一切,伸出左手在空中抓了抓便已力竭垂落。
“嗖”的一声,一根标枪直直的刺进钱员外的胸膛,钱员外不甘心的动了动手指,又是喷出一大口血后便不再动弹。
“哼哼…你说我该怎么杀死你才好呢?”这一刻的白墨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仿佛化身为万年厉鬼十分恐怖。
“你不得好死…吉日格勒会为我报仇的…”钱琳淼看着眼前的一家人,都死了,一个都没剩,顿时咬舌自尽,鲜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因为仇恨,白墨十分享受杀戮仇人的快感,在这被血光吞噬的时刻,已经分不清楚是真实还是梦境。
夕阳映红了半边天,衬托之下满院子的鲜血更加的红了。
…
水玲珑看着满院子的残肢断臂,急忙跑进后院,看着残破不堪的唯园竹林,看着胸口扎着标枪的钱员外,赶忙走上前,早死多时,尸体都凉了,转身看了看刘春梅,头都拍碎了。
起身便看到远处的钱琳淼,疾步奔了过去,水玲珑瘫坐在地上,抱着钱琳淼的尸体放声痛哭,后背上的寒遥也是吓得哭声不止。
将她的头放在大腿上,用手轻轻捋了捋钱琳淼凌乱的头发,用袖口擦了擦她嘴角的血…
“琳淼…”
“你怎么这么傻…”
“你怎么能离我而去…”
“我可怎么活…呜呜…”
…
“咳咳…咳咳咳……”身后竟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水玲珑急忙转头观看,只见远处躺着的钱路遥胸脯一阵起伏,仿佛血液呛到了。
“路遥,路遥你没死,太好了路遥…”水玲珑一边说着一边跑了过去,抱起钱路遥的身体。
“啊………”钱路遥一阵惨叫,手臂晃晃荡荡的垂落,也不知断成了多少节。
“玲…珑…哥哥……”钱路遥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水玲珑道。
“路遥不怕,玲珑哥哥在,在这呢…”水玲珑说完用袖口擦了擦钱路遥满脸的鲜血,血都干了哪里擦的掉。
“玲珑…哥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钱路遥声音极小的又问道:“玲珑…哥哥…我…好疼啊…我…会不会死啊…”
“没事的,没什么,路遥明天就会好起来的…”水玲珑眼中含泪笑着对钱路遥说道。
“咳…咳咳……”话刚说完,只见钱路遥又是一阵咳嗽,顺着嘴角流出鲜血。
“玲珑…哥…我…不想死……”钱路遥身体抽动眼睛泛白,眼看是要活不成了。
“哇…路遥…路遥…啊……………”水玲珑抱着钱路遥大哭了起来,仿佛世界都在塌陷。
“绝不能让路遥死…”水玲珑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难道真的用竹笋复活路遥?”水玲珑想到此处抱着抽动不止的钱路遥转身奔向了屋后竹林。
水玲珑盘腿而坐,身上发出淡淡绿光,绿光也覆盖了眼前躺在竹林之中的钱路遥。
月黑风高夜,伸手不见五指。
竹林中的水玲珑满头大汗,在他面前的钱路遥早已断气多时,只是不知何时钱路遥身下一株细小的竹笋嫩芽油然而生,这株竹笋嫩芽发出淡淡绿光,表面附着一层绒毛翠绿可爱,那样清秀,是那样挺拔。
水玲珑缓缓睁开双眼,满脸疲惫不堪。
“御竹卷”中的开头便是如何将灵魂附在竹笋上,日后竹笋长大便可化作人形。
这样的记载水玲珑是不信的,人怎么可能将灵魂附在竹笋上,还化作人形?
只是今日情急之下在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希望“御竹卷”不会不灵,心中默默拜佛祷告,钱路遥你可千万不要死。
想到此处站起身来,寻了一个花盆将眼前这株发光的竹笋栽在盆里,抱起身边已经睡着的寒遥转身离去。
“琳淼,我对天盟誓,定要杀了白墨为你报仇…”水玲珑冲着天大喊一声,立下了誓言。
…
水玲珑脚踏两根发钗,看着龙马山上的通天大火,转身御空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