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六年春。
大理,龙马山。
山腰之处那高大门庭,挂了一块双字大扁,整块金丝楠木制成,上雕“钱府”,门口一对两丈高的石雕麒麟气势非凡。
唯园竹林院中有一巨大深坑乃是天然泉,这便是一透彻见底四季清凉的活水池子,竹屋前的凉水池旁坐着一个十六七岁的清秀少女,身穿黄色轻纱长衫,弯弯柳叶眉,小鼻子薄嘴片,五官标致皮肤白皙,额头一点朱砂,长发及腰零散几缕随风飘飘,此时女孩双脚在凉水池中轻轻摆动,眼睛盯着凉水池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娘,我饿了…”一声稚嫩童声从身后传来,只见一个蹒跚学步的娃娃走了过来。
大眼睛,圆鼻头,胖嘟嘟的脸蛋,嘴角还流着哈喇子,一身红色绣花短褂,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的花纹,用一条紫色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头戴圆顶小帽,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通透。
女子听闻转身站了起来,抱起了走过来的小男孩。
“娘,我饿了。”小男孩伸出双手紧紧的搂着黄衫少女的脖子,哈喇子都蹭在黄衫少女的衣领上了。
“寒遥乖,娘这就带你去找好吃的。”黄衫少女抱着小男孩转身走向前院。
夜。
“琳淼,睡吧,你又在想他?”水玲珑从身后搂着钱琳淼道。
“没…没有了,睡吧,我去吹了灯。”钱琳淼说完便起身将灯吹灭,转身回到床上。
许久之后。
“玲珑,你睡了么?”钱琳淼低声问道。
“没有呢。”水玲珑答道。
“玲珑,其实…”此时屋内漆黑一片,钱琳淼不知何时哭了,已经将枕头都湿了一片。
“怎么了,琳淼你又哭了?”水玲珑将钱琳淼的身体转了过来,替她擦去眼角的眼泪。
“其实…其实……呜……”钱琳淼已是控制不住,大哭了起来。
水琳珑也不说话,紧紧的搂着钱琳淼。
“其实…寒遥…寒遥他,不是你的孩子。”钱琳淼断断续续,哽咽着说出了埋藏在心里一年多的话,说完又是大哭起来。
“我知道。”水玲珑答道。
“你知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钱琳淼惊讶道。
“在长安城客栈门外的时候我就知道。”水玲珑搂着钱琳淼道。
“那…那你……”钱琳淼顿时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半晌之后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在额木尔河旁的那一吻,我就喜欢上了你。”
水玲珑说完亲了一下钱琳淼的额头又道:“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保全你一切安好。”
“玲珑…”钱琳淼听到此处放声痛哭,仿佛一切的委屈、一切的心疼全部在这一刻爆发出来,再也忍不住,死死的搂着水玲珑,从未搂的这么紧过。
水玲珑也是忍不住黯然泪下,搂着钱琳淼低声道:“没事的,有我在。”
“额,小点声,别把寒遥吵醒了…”
…
屋外的阳光照进来,晒得人暖暖的,水玲珑伸了一个懒腰,下意识的摸向旁边。
空无一物。
“琳淼?”水玲珑起身揉了揉眼睛四处打量,并没有发现钱琳淼和寒遥在房间里。
起身穿衣服准备洗漱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有一封信,信封上写着“玲珑亲启”。
“玲珑,对不起。”水玲珑将信打开,只有这五个字。
“琳~淼~”水琳珑疯了一样,冲出去,满院子大喊着钱琳淼的名字。
“琳淼,你去了哪里…”水玲珑颓废的坐在钱府大门口的台阶上,仿佛失了神。
“你一定是带着寒遥去找他了,不行,我要去找你!”水玲珑心里想到。
水琳珑身体发出一阵绿光,两根发钗停在脚下,水琳珑踏上发钗,身体竟然御空飞行,速度出奇的快,转瞬之间便下了山消失不见。
…
在唯园竹林生活的这一年时间,水玲珑的“御竹卷”进步神速,每天取之不尽的绿色仙气已经让水琳珑突破到了“心动”境界,丹田之中的绿色光点已经凝聚成了一颗小竹苗模样。
“心动”境,便是修仙之人第一个危险的境界,这小小竹苗之内也是有着心跳的,与身体之中的心跳相呼相应,心若悸动,弄不好便会走火入魔。
…
唯园竹林,清凉池后的竹屋内,阴阳手钱学峰与药神刘春梅相对而坐。
“哎,事情当真走到了这一步。”钱员外低声叹息道。
“寒遥当真是吉日格勒的孩子?”春梅问道。
“应该是错不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钱员外摇了摇头又道:“真是孽缘啊,这叫什么事啊。”
“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事已至此我们就不要太过参与了,一切随缘吧。”刘春梅劝道。
“也只能如此了。”钱员外道。
水玲珑脚踏双发钗,顺着山路低空寻找着钱琳淼,一路之上不知道惊了多少百姓,倒身磕头跪拜,只是找了一上午了也没找到,心里更是着急万分。
“不对,一夜不可能走的这么远。”水玲珑想到此处,转身往回赶路,继续搜寻别的岔路了。
…
大理,庙街镇。
庙街镇不大,仅有“向阳街”一趟大街,东西朝向。
南北朝向的买卖商户一家挨着一家,今天正赶上集市,十里八村来赶集的人密密麻麻,叫买叫卖声不断传来。
“向阳街”东头有一户院落极大,人来人往进进出出不断,正门口大扁上赫然写着“威镇中原镖局”。
一个黄衫少女面罩轻纱,抱着小男孩踏进正门,迎面是一副激战画面的影壁墙,东西有木质的走廊围成一圈,环抱住巨大的前厅庭院,东西各有配殿,青砖铺地,院里有一株巨大的古树,旁边水池内有假山流水,鱼儿还在游着。
钱琳淼抱着寒遥走在这是个陌生的地方,穿过西侧走廊碰到一人答话:“干嘛的?”
“小哥有礼了,我想请镖师护送。”钱琳淼低头答道。
“哦,有买卖啊,那你随我来。”此人短衣襟小打扮,袖口裤腿都扎紧了,一眼便看得出来是习武之人。
“有劳小哥了。”钱琳淼抱着孩子便跟了上去。
片刻之后走进正房会客厅中后,那人禀报道:“师傅,来买卖了。”
“进来。”声音沉稳有力,听声音五六十岁上下。
“姑娘你自己进去和师傅谈吧,我去倒茶。”那人说完便转身离去。
钱琳淼面罩轻纱,走进屋中。
只见正坐主位端坐一人,见此人,身高九尺开外,是个大个头。
细腰扎背膀双肩抱拢,一双眼睛透着精光,头戴一顶亮银冠束发嵌珍珠,身穿青色武士袍。
“坐。”那人道。
“小女子有礼了。”钱琳淼说罢,抱着小男孩飘飘万福施了一礼,转身坐在下垂手客坐。
“不知姑娘你要保人呐,还是保财产物件?”镖师问道。
“保我和我儿二人即可。”钱琳淼答道。
“不知姑娘要去哪里,何时动身?”镖师又问道。
“去塞北俱轮泊,即刻动身便可。”钱琳淼又道。
“嘶……”镖师倒吸了一口冷气,随即又道:“姑娘,路途太过遥远,这一趟你怕是白走了,我这镖局太小不能接啊。”
“为何不能接?”钱琳淼顿感失望问道。
“这一路之上来来回回没有三年下不来,强盗多如牛毛,野兽遍地开花,危机四伏不说,俱轮泊十分寒冷,我手下的人都未曾去过,没有经验啊。”镖师说道此处顿了顿又道:“我倒是去过一次,可现在老了,土都埋了半截了,人老不讲筋骨未能。”
钱琳淼听到此处也不再答话,伸手解下后背的包裹,拿出一个玉石扳指推到镖师近前。
“嘶……”镖师拿起扳指看了看,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道:“这…这便是…”
钱琳淼伸手入包裹,又是拿出一块玉佩,推在镖师近前。
“嘶…嘶…嘶…”镖师眼都直了。
“老人家,这是订钱,如果您能亲自出马接下来此行,我还有三件宝贝。”当真是财白动人心,估计钱琳淼将钱员外随身携带的几件最名贵宝贝顺走了,说道此处在包裹里又掏出三件玉器。
“老人家,这是一半的镖钱,送我安全回来了之后,还会给您更多。”
镖师看着眼前这有价无市的宝贝,内心是矛盾万分,先不说回来之后还有另赏,便是这几个宝贝已经可以衣食无忧过几辈子了,还开什么镖局。
“好吧,这趟镖我接了。”镖师说罢站起身来将五件宝贝揣在怀里又道:“姑娘,镖局做的就是受人钱财,保人免灾的行当,你放心,我就算粉身碎骨也会保你周全。”
可俱轮泊…?是不是太远了点?镖师心里暗道。
…
三天之后,镖局大门口进进出出,里里外外带了能有一百多人,马车三十多辆,无论取暖被褥棉袄,还是野地露宿帐篷,甚至埋锅造饭全套,适合长久储存的肉干面饼,米面盐巴。
当真是家都搬走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出庙街镇主路,为图个吉利,出行之时还放了一挂鞭,两侧人纷纷围观议论。
…
水玲珑和钱员外坐在钱府正堂,此时水琳珑已经几天几夜没合眼,双眼通红充满着血丝,身体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玲珑,实在找不到你也就别找了,也许真是天意如此。”钱员外心里也是酸楚,不知道是心疼女儿还是心疼这个上门的女婿。
“不~行~,我要找到琳淼。”水玲珑疯了一样大喊道:“我要去竹林恢复仙力,你给我准备准备,我要去塞北室韦族找她。”
“玲珑…”钱员外刚要劝阻便被水琳珑打断。
“我不能没有她,你知道么?我不能没有她…”水玲珑仿佛失了神念念道。
“好吧,真是冤家啊,这叫什么事呢,哎。”钱员外说罢起身离去。
…
唯园竹林之中,水玲珑双目紧闭身体悬空盘坐,身体发出阵阵绿光,这一幕和梦境之中的人何其相似,功力突飞猛进的同时,是否也预示着自己也会得了一样的下场?
水琳珑心中的有个天大的秘密没有说出来。
当他看见唯园竹林的第一眼便已震惊无比,这唯园竟然和地下墓穴一模一样,这竹林便是最初为了修炼“御竹卷”而设,这药神女子可能就是梦境当中美艳夫人的那个女儿,那个被老妇人抱着哭天喊地的小女孩。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都在天道的轮回中已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