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几秒,三个刑师欢笑的冲了上来,向我和连月频频道喜。
见有活人靠近,我和她紧绷的心慢慢的舒缓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于我们吧,你们快去冲洗冲洗。”
听闻此话,我和连月像劫后重生一般,相互撑扶着往刑师部的密室内跑去。
身后,三个刑师正拼力的将屈可来的表皮从他的肉躯上剥掉,皮肉撕裂的声音、筋骨扯断的声音,惊悚惨厉。
一刹那,我的身体甚是虚软,若有一只蚊子掉在我的身上,自己怕是会摔落在地。
不一会儿,我和连月总算是到了盥洗室。
刑师部的密室,同别的密室比起来,大了不少,许是因为它所肩负的职责更大,因而配比的功能间更大。
“哗哗哗!”
清清凉凉的水流从我的头顶一股脑的冲下,我的身体打了几个冷颤,不过当清醒重回体内的感觉真好。
“王先生,您稍微快点儿,圣主有事要宣布。”
门外,一个谦和的声音,恭敬的喊到。
被人从蛮横相对到谦卑礼敬的转变,让我很是厌恶。
“好,知道了。”
当我换好新衣来到祭场时,连月已经出来了。而众人,像是已经侯了我半天。
祭场上,屈可来的尸身已经不见了,地上残留着一滩像被野兽撕咬过后的猩红血肉。
南面,杨先生在与我目光相接的瞬间,站起了身,帝陵内的所有人,“轰”的一声起身肃立。
“今晚的祭杀,耗时甚长。这一切,归咎于王华。所以,我宣布,一,此次的祭杀费,扣除应有的开支外,不予王华发放一分,余下充公;二,祭场的卫生,由王华负责清扫十次;三,本社的圣制,王华抄写十遍。
言罢,他目光威严的看向我。
我身旁之人低声喊道:快说‘拜谢圣主’。
我不敢迟疑,拱手低头道:拜谢圣主。
天哪,这都什么世纪了,还有这样俗气老套的礼敬?
杨先生挥挥手,接着道:当然,过是过,可功嘛,王华这一闹场,确实让我们对自身的不足有了警醒。刚刚,杨先生说我们诛心社的监管审查制度存有漏缝,既如此,我想成立一个新部门,叫做监审部,对于每场的祭礼,做个行祭前的监管审查。不知众位觉得如何?
“圣主英明。”
所有的人拱手跪拜,异口同声到。
“诸位请起,那这监审部,就由我师傅、鬼面阎王、连月组成,几位尊主觉得怎样?”
我顿时既想笑又想气,这是我闹的场,我揪出的问题,我的功劳,但结果是不大相干的人都给安个名分,而我……真是不公。
东面,东尊主的女子请礼道:圣主。我觉得王华也应当被安排到监审部内,毕竟这一切,是他勇于挑起并敢于坚持到底的。
东尊之一的男子也拱手道:圣主,伊万说的没错,这小兄弟是个可塑之才,今后堪当重任。
在两位尊主的苦苦力荐下,杨先生一脸难为情的说:好,让他试试吧。
这话说的,相当的轻描淡写。我心里很不满。
鉴于今晚所耗时间过长前前后后逾六个小时,所以余下的祭礼择日再行。
人群散去后,我和连月被两个黑衣护卫带往一个新的密室。我思忖着,整个环节就差绣娘部这一块了,我们要来的地方,一定是绣娘部了。
而绣娘部,自然是要为我和连月的左脚心刺上一条青龙的神象。
果不其然,进到密室中后,正堂上端坐着两个品茶谈笑的女子,这两人着装稀奇的很,均是穿了一身大红色、绣着花朵的旗袍,年长的约在四十岁,年小的也就二十出头。
见我们进来,两个女子将茶杯放下,款款起身,年长的女子收起了笑容,做了一个指引的手势,轻声道:里面请。
往里面慢走的空档,我有意的端详着这间密室,只见它的左右两侧被隔成了无数个细窄的方格,方格内,有的垂挂着像用牙齿串联起来的吊坠,有的垂挂着如皮脂般光滑的彩画,有的摆放着像用人骨制成的白骨笛,有的张贴着像用人面裁成的面具……
总之,大多的成品,像是取自于人身的部件。
我怯怯的问:这些工艺品的材质,都是从人身上选取的吧?
年小的女孩白我一眼,冷声道:不然呢?
走到一间略大的圆状的方格内,年长的女子让我和连月坐到两把白的人的椅子上。
两把椅子看起来诡异,坐上去有些冰凉,我忙问:这椅子有些凉啊。
女孩撇撇嘴,显出一副厌恶的样子,说:人骨做的椅子,能是热的吗?
“啊!”
连月惊的站起了身,低头去看那把白森森的骨椅。
女孩一改冰冷的神色,搀住连月笑说:姐姐莫怕,都是死人骨做的,不吃人。
年长的女子从一旁的多宝阁上取出两个白色的盆皿,将一些泛着紫色光芒的液体倒入盆皿中,递给女孩说:真儿,教他俩该怎么做。
被喊作真儿的女孩接过两个盆皿,放在了我和连月的脚下,而后站起身说:两位坐好,将左脚心踩在这些紫液的上面,静等五分钟。
我和连月一直都是懵懵的,但此时权当自己是个木头人,别人怎么说,我俩依话做。
左脚心踩到这些冰凉的紫液上,脚心先是有些酥麻,后感到发热,最后觉得冰寒。
有几次,我都想将脚从这个盆皿中抽出,但这些紫液像是能够洞察人心似的,死死的咬住不放。
五分钟后,脚心忽冷忽热的感觉消失了。准确的讲,脚心已没了感觉。
余下的时间,我打量着身旁的俩人,觉得二人有些相像,都是柳眉大眼、尖鼻薄唇的,最主要的是,俩人眼中的冰凉之色,像是一脉相承。
年长的,虽然年岁不小,但风韵十足,年轻时定是个倾城的万人迷。
年小的,赞美之词可就不尽了,她虽面相冷峻,但眉眼间的秀美、腰身上的纤柔、肌肤上的滑润,都让人一见倾心。
不觉间,我又看痴了。
“真儿,一会儿你给这个傻小子授绣。”
真儿白了我一眼,扁扁嘴,说:知道了,娘。
“傻小子?”
原来,一个是妈,一个是女儿,难怪这二人的冰冷像是一个模子刻的。
话毕,真儿递给我和连月一方软帕,让我俩擦净脚底的紫液。
这方软帕散着淡淡的清香,帕角一碰到脚心,顿时将之上的紫液快速的吸尽了。
“傻小子,你随我来。”
她们母女俩一口一个傻小子,我以为自己真是痴傻了。我起身愣愣的随她走了出去。
在一个漆黑冰冷的房间内,真儿牵住我的胳膊将我往里面引去,里面没有一丝的亮光,有些寒气缭绕的感觉。
真儿让我躺在一块舒软的、类似于睡椅的东西上,我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慢慢的躺了下去。
刚一躺下,睡椅的两侧像是长了臂膀似的,将我的身体紧紧的箍在里面,我觉得从肩头到腿脖处,均被紧实的勒了起来。
“真儿,这……这怎么回事?”
伸手不见五指的密室内,真儿娇怒道:真儿可不是谁都能喊的,傻小子。
她接着说:这张血皮床,是取自九十九个人身上的血皮制成的,我娘将一些戾气极深的魂魄收纳其中,这些得不到释解的魂魄,就像一壶陈年老酒一般,时间越久,怨怒越重,你的身子越使力,它也就会越和你较劲。
真儿的话,令我舒缓的神经又一次紧绷起来。
我吁出一口寒气,身体放松了下来。
那张人皮做的皮床,像失了魂似的,软绵绵的松弛下来。
忽然,我的脚心感到一股烫热,仰头看去,一根如同野鸡翎子般的长羽刺进我的脚心,不停的飞舞着。
等那根长羽微一脱离脚心,我仰脖又看了一眼,它的羽首是闪着红色光芒的尖细刺头,而羽身则是发出淡绿色光芒的鳞毛。
点点滴滴的光芒下,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真儿清秀的面庞。
这小丫头秉性直冷,所以我柔声的问道:这是什么?
真儿倒也爽快,说:这是尸寒鸟的羽毛。
“什么是尸寒鸟?”
真儿停下手里舞动的羽毛,说:尸寒鸟是一种在民间流传的鬼鸟,这种鸟专门吸食死人身上的寒气,而对死人的肉躯,不伤不食。很多下葬的新坟,都会遭到尸寒鸟的破坏,它们不断的吸食死人身上的阴寒之气,只为了能够活下去。随着被破坏坟冢数量的增多,人类对它们进行了大肆的猎杀,存活下来的少之又少。据说,活人如果生食了尸寒鸟的皮肉,既可以变的无所畏惧,又可以看到一些不会真实的存于这个世间的东西,也就是俗称的阴阳眼。当然,用它的毛羽刺绣,不仅可以让绣迹拓的更深,而且对被刺绣者而言,体内的胆气也将增强不少。
听了真儿的话,我不禁想着那种恐怖的鬼鸟是何等的凶诡。
真儿说完,在我的脚心又刺了起来,而我的脚心,已没了任何不适的异感,想必是与那盆皿中的紫液有关。
“你叫什么?”
真儿像是不愿被问起姓名似的,手腕一抖,将尖细的羽刺在我的脚心狠剜了一下。
“哎呦,疼。”
我忍不住的惊叫了起来。
这丫头,真是怪极了,我问别的事情,她都会一五一十的讲出来,但问个姓名,她像换了个人。
“你的名字,肯定是带猪狗牛羊等家畜之类的,不然,为何不敢说出真名?”
真儿娇哼一声,玉手微抖,看来又要用尖刺剜我。
霎时,被门口响起几记轻盈的脚步声将她给打住了。
方才年长的女子度到门口说:她叫莫真真,你这傻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的,说起话来,倒挺酸损。
真儿像是对自己的亲娘有些惧怕,忙说:娘,快……快好了。
当淡绿色的长羽,在我脚心飘舞的力度渐弱之后,真儿站起身,冷冰冰的走了出去。
“绣好了吗?”
我看她将要出门,不理我,急问。
良久,无人应答。我弓起身将双腿放下,探出手不断的摸索着,小心翼翼的往外走。
“咣!”
漆黑中,我的额头在门框上猛撞了一下,脑仁里如坠了千斤巨石般懵懵的,身体险些栽倒。
“死真儿,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守活寡。”
我伸手在顶门上拨拉几下,指尖竟摸到了一颗坚硬锐利的东西,我将其放在廊道上的明灯处一看,天哪,竟是一颗白森森的长牙,而且牙尖略弯,稍一用力,即能刺破皮肉,若是被嵌在一根木头上,完全成为一把恐怖的兵器了。
丢掉长牙,我快步的向前厅走去。
不过,我似乎迷路了,走进了一条左右尽是方格、诡异腥恐的廊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