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还要先谢过娘娘的帮助才对。”温庄的声色平稳而温和:“照娘娘之前说过的,林氏十分爱慕我的皇兄,为了他能够付出一切。所以,她宁可死在我皇兄疑心的怒火中,也不可能离开他、背叛他。我想再次确认一下,真的是这样吗?”
“千真万确。”静妃面上浮现出自信的笃定:“帝姬与林媛相处的时间并不多,还不够了解她。您知道吗,这个女子虽然年纪轻轻,却工于心计、城府颇深。她对皇上的爱,就是她唯一的弱点。两年前皇上遇刺,她为了挡下了那一箭险些丧命……这宫中如我一样爱慕皇权地位的不在少数,但如林氏一般真正爱上皇上的,却也大有人在。”说着静妃面上掩饰不住得意:“有些人聪明一世,却偏偏糊涂在最关键的地方……”
“可惜这样真心的女子,偏偏遇到了高高在上的帝王。”温庄说得平静无波:“皇兄生性多疑,又太过骄傲,蒙古王对林氏的爱慕一定会让他难以容忍,最后被毁掉的就只有林氏了……可怜的女人啊……”
“呐,这样一说,好似她真的有些可怜了啊……”静妃的眼角眉梢都是笑。
“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有多好。”温庄的面色渐渐变得很冷:“可惜了,静妃娘娘,您看人还是不够准啊……”
“什么……”静妃无法适应这样快的话题转变。
“娘娘,你骗了我。”温庄眯着眼看她:“而且,你利用了我。事实上林媛对皇兄的爱根本就没有那样伟大和真诚……娘娘,你求我回到秦国一同除掉林媛,你说过林媛死都会死在秦国的。然而事实根本不是这样……这个夜晚她戴上了那支镶嵌了蓝宝石的藤纹花钿,我绝不会记错,汗王左手手指上佩戴的蓝宝石戒指的样式与那花钿一模一样……曾经的我还不是阏氏时,只因不小心触碰到那枚戒指就被汗王下令用马鞭毒打。娘娘,您这样聪明,难道不懂得她的意思么?她分明是传信给汗王,愿意与他私奔回到蒙古!”
“娘娘,你说过,我们的目的是让林媛死在秦国……但若是林媛心甘情愿追随汗王呢?只要她愿意,她就不会死在皇兄的手里!”
“早就听闻欣荣姑母的女儿貌美聪慧,如今见到静妃娘娘,果然是名副其实呀。静妃娘娘,你恐怕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吧?你求我回到秦国,还要我为林媛与汗王的私情推波助澜,最终使得皇兄大怒赐死林媛……然而若是林媛的结局不是死,而是被逼得与汗王私奔,那么你同样达到了目的!你只是想让林媛消失在秦国的后宫,至于用什么样的方法消失,你并不关心……”
“大长帝姬,事情不是这样的!”静妃急切而惊恐地喊叫起来:“帝姬,您听我解释,这件事情……”
“你不需要诡辩!”温庄的面孔再一次因疯狂而扭曲:“静妃,现在林媛已经答应了汗王会一同去蒙古!汗王,他是我的夫君啊!可他的眼中只有林媛一个女人!若是林媛去了蒙古……你知道我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吗!蒙古宫廷中所有的女人,包括我,包括大妃,包括金月阏氏……我们都得死!而你,静妃。”
她说着,癫狂大笑起来:“静妃娘娘您再也不必担心会有人来与您争宠了!林媛离开后,您就会成为皇兄身边最重要的女人……呵呵!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
静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疯子一般的女人。她张了张嘴想要去解释,却发现所有的言语都苍白无力。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一生起气来就会抛弃所有礼仪,大笑、目眦欲裂、面孔扭曲到最难看的地步。她刚进宫的时候,温庄还只是七八岁的女童,她其实与她的外甥长宁十分相似,沉稳有礼、深谙宫廷的规则,懂得身为帝姬的骄傲,无论做什么事都遵循着贵族女子的原则。就算杀人,也要保持优雅。
是什么样可怕的日子,两年而已,就将她变成了这个样子……
郡主出身的静妃,根本不擅长与一个疯子打交道。
她想要解释,想说自己根本没有害她的心思。林媛爱上了拓跋弘,这一点在她心中是千真万确的。至于温庄所说的什么以花钿为信物,要与蒙古王私奔……她实在听不懂。
林媛对拓跋弘的爱慕都是逢场作戏吗?这不可能啊!
静妃满脑子乱糟糟地。她想要喊人过来,先压制住发疯的温庄再说。
然而下一瞬,她被一阵大力猛地推了出去。这条并不宽敞的回寝宫的小路,旁侧就是波涛汹涌的豹山河。静妃惊恐而绝望地望着岸上满面笑意的温庄,然后,无尽的冰冷将她淹没。
天啊……
***
这一夜林媛倒是睡得香。木兰行宫里的寝殿远不如玉照宫那样奢华,但地龙和火盆子是不会少的。她回屋子后吩咐膳房里上了一盘手抓羊肉做夜宵,之后又饮了在逐鹿围场时就十分好奇的马奶酒,一不小心喝多,抱着拓跋琪小朋友呼噜呼噜睡到大天亮。
因着第二日是要赶回皇宫的,林媛睡得死,拓跋琪倒是还记得正事,早早地起来抓着林媛的胳膊摇晃:“娘!快起床呀!!”
林媛缩在被窝里,拓跋琪只好伸手去拽他。半梦半醒间两人扯了半晌,殿门突地被人推开,而后初桃扎呼呼地跑进来一手掀了林媛的被子:“娘娘!您怎么还睡啊!出事了啊!”
“啊……我知道今日要回宫的……”林媛揉着眼睛,满脸的不耐:“其实木兰围场挺好玩的,再玩几天有何不可……皇上也太心急了。”
“不是要回宫!”初桃大呼小叫:“皇上堪堪下了旨……今日不能回宫了!静妃娘娘她,她流产了,皇上动了圣怒……”
林媛穿着寝衣就从床榻上跳了下来,赤着双足踩在毛毯上,两手抓着初桃的手臂:“你说什么!静妃她……”
她早就料到静妃会出事,以温庄的性子……昨晚她还特意要与静妃同行,想必是打算好了要算计静妃一遭。
只是不料到,静妃竟然早已有孕。
这样论起来,她亦是杀害那个无辜胎儿的凶手了!她在众人面前佩戴蓝宝石的花钿,又在此前与元烈私信,自然不是真的要与他私奔。她的目的只是想打破温庄与静妃的结盟,这两个女人都不是泛泛之辈,联手要置她与死地,这太危险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料。温庄的确因着花钿一事疑心静妃哄骗戏弄自己,但性格狠辣的温庄竟然因此动了杀意。最后她杀了静妃腹中胎儿……
她低估了温庄的心狠,亦不晓得静妃已经怀孕。
但就算再来一次,她也同样会佩戴那枚花钿。这是秦国的后宫,容不下丝毫的心软与犹豫,她害死了一个无辜的孩子,但静妃何尝不曾对小奇下过手呢!若不出此下策,她就只能静候着温庄与静妃二人将她逼死!
哪里有什么是非对错,只有输赢与生死!
“是啊,娘娘,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初桃的眼睛里尽是分享爆炸性新闻的热情与激动,以及……那么一点点被压抑的幸灾乐祸。
林媛深吸了一口气。她竭力平静自己的心绪,而后吩咐道:“不管怎么说,咱们要先去探望静妃才对……我起得晚,这个时辰旁人应是都已经去了吧,初桃,快给我梳妆,小成子,你去备辇。”
一屋子人很快忙碌起来。林媛来不及用早膳,在袖子里塞了个用油纸包的肉包,和琪琪两人一人一半啃着,一壁扶辇往静妃那儿去。到了地方果然见乌泱泱一众人,都是跟随皇帝来木兰围场的嫔妃们,赵昭仪站在前厅里支使着御医,忙地脚不沾地。拓跋弘则不见人,估摸是在里头照看静妃。
赵昭仪见了她,就如抓住了救命草,连连道:“你可是来了!这里乱的很,我一个人当真不知该怎样安排!你知道了吧,昨晚上静妃娘娘在回宫的路上落水掉进了豹山河里头!天啊,实在是太吓人了,那豹山河的水既深且急,静妃差一点就活不成了,好在几个巡逻的侍卫离得近,救上来捡回了一条命……但是肚子里的孩子却流掉了!”
赵昭仪嘴上这样说,似乎十分同情静妃一样,然而林媛可是瞧见了她眼角处如初桃一样幸灾乐祸的兴奋。长宁就是赵昭仪的命根子,静妃把手伸到长宁身上,赵昭仪怕是早在佛前赌咒要将静妃千刀万剐吧?
林媛对她点点头道:“这几日我风寒养病,不怎么理事,劳累昭仪姐姐独担重任了。皇上在里头吧?我进去看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