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无语,远东人均是这么暴烈?
“恩,汝去盯着,先别宰,看看有无人跟汝想法一样?”独孤心慈摩挲下巴吩咐。
“恩?汝是怕她亦会被自杀?”纳兰妃雅首先反应过来。
“跟那两个御史一样?”小鱼儿不愧丽竞门精英,亦是明晓了。
“以防万一吧,让汝的人带他进城”独孤心慈吩咐,想想又吩咐“汝亦遣人去召集人手,还有去通知一下杜绾和温顾言,把平康坊的户籍准备好,让县尉们亦召集人手,某明日一早进城去平康坊寻查隐户”
“寻查隐户?”众人不解。
“妙啊,远东侯此计真乃妙招”小鱼儿瞬间明白了独孤心慈的企图,拊掌笑道。
“此时还有心情寻查隐户?”众人不解。
“朝廷不是一直在督促各州府寻查隐户么?万年县即是千县之首,那就带个头吧”独孤心慈叹道。
“汝是想平了平康北里?”温钰大惊。
“某曾说过平康北里承受不住某的怒火,某等近来太过优柔了,看来有人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某等的獠牙是否依然锋利?”独孤心慈冷笑。
“某此次亦带来两百护卫,明日亦一同前去平康里”纳兰妃雅清冷说道。
“那某就不客套了,明日的长安会有大热闹的,某的耻辱看来只有鲜血才能洗刷了”独孤心慈再次叹道。
“某明日亦同汝去,某倒要看看是何人如此阴毒?”华师门下大师兄华清秋大术师亦是愤恨。
这招太阴毒太恶心了,独孤心慈本是孤儿,他们偏偏找一娼户来冒充,无论结案如何,这独孤心慈的娼户之子的名头怕是落下了?
“大师兄还是坐镇晴川吧,如此小事让某那三百小儿学生去就可以了”独孤心慈还有心情笑。
“他们亦是见过血的,明日就让他们去逛逛这京都长安”独孤无命身材高大,冷脸无波。
“那好,早点歇息吧,明日卯时进城”独孤心慈起身。
“如此险恶的布局怕不是一般人”纳兰妃雅送其到院落,幽幽叹息。
“汝就不怕那娼户真是某的生母?”独孤心慈看着其清丽的脸庞问道。
“是又如何?一生一世一双人,无论如何,汝皆是某的情郎”纳兰妃雅目光清澈。
“恩,有汝在某的身边,某是连上天也敢斗一斗,早点歇息吧,明日有的忙了”
纳兰妃雅翩然而去,临走在情郎脸上盖下一个印章。
二月初二,龙抬头,亦丧葬取土,忌开市诉讼。
长安春明门的城门金吾按平日时辰打开城门,揉揉眼睛吓了一跳,外面黑压压的一队人马,为首一人白袍素服,颌下无须,不正是万年县明府独孤心慈。
边上亦是一白袍女子,脸色清冷,仪态端庄。
后面一队人马,却大多是十几岁的小儿,各个却着府兵具装,软甲长槊,横刀在腰,看着稚嫩可笑,却人人脸色肃穆,目光阴狠,让人看着发憷。
几个丽竞门的簪花郎迎上来,拱手施礼“见过客卿”
“人马在哪儿?”
“已至平康坊”簪花郎回答。
“好,再调一营金吾卫”独孤心慈哼道,丽竞门客卿有征调一营禁军的权力。
“亦已候着”这个簪花郎很会办事。
“好”独孤心慈跃马入城,整个队伍一色雄伟黑水马,除了大熊是跑着外,均是鱼贯穿过尚是黢黑的春明门城洞。
“独孤县令这是要做什么?”留下的金吾卫们议论纷纷。
春明门大街上已有早起行人和准备上朝的官员,看着这群奇异的队伍,很是迷惑。
独孤心慈的队伍已有五六百人,三百小儿加上临时征调的三百金吾卫,顶盔掼甲,人马如龙。
龙抬头的日子一般有雨,今岁亦不例外,此时却只是细雨蒙蒙,尚不能淋湿衣衫。
平康坊东邻东市,北与崇仁坊隔春明大道相邻,南邻宣阳坊,都是“要闹坊曲”。而尚书省官署位于皇城东,于是附近诸坊就成为举子、选人和外省驻京官吏和各地进京人员的聚集地。
平康坊和崇仁坊夹道南北,考生和选人每年少则数千,多至数万人,云集京城赴选应举,上述两坊“因是一街辐辏,遂倾两市,昼夜喧呼,灯火不绝,京中诸坊,莫之与比”,因此平康坊成为诸妓聚居坊曲自可想见。据载:“长安有平康坊者,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平康坊北里章台行首们多以隶籍教坊,从小受到比较严格的歌舞、诗词、乐器等训练,均是一时风流人物。
卢姬少小魏王家,绿鬓红唇桃李花。
颜令宾秀目粉靥,高挑身材,纤细的腰肢,颇是婀娜多姿。
楚儿善诗知文,博古通今
绛真善谈谑,能歌令,其姿亦常常,但蕴藉不恶,时贤大雅尚之。
长安有言,无北里妓不成宴,无论圣人皇族还是王侯卿相,还是绿袍流外,士子商户,开宴必请北里妓助兴。
这些章台行首们每日阴阳颠倒,晨鼓亦不能惊醒劳累了半夜的她们。
此刻北里突然锣声大起,各处呼喝乍起。
“何处走水了?”卢姬起身,问外面的侍女,她今日心情不错,想到马上就会去刑部助阵状告那个傲慢的万年县令,心情很是愉悦。
为了今日有个好的精神,其甚至推掉了一个河南道富商的留宿请求,即便那人出价到三十贯。
“无处走水啊?”侍女亦是懵懂。
锣声渐近,呼喝声亦为清楚“万年县明府有令,各处居民出屋十字街集合,三刻后封巷查户籍”
“万年县明府?”卢姬听得明白,想起了那句某的怒火汝等承受不起,顿时呆住。
卢姬装扮一番下楼,出门一看巷陌里均是奔走呼号的北里妓,巷陌街头无数顶盔掼甲的金吾卫或便装挎刀的汉子,卢姬见识广,可看出大多是万年县捕役快手,还有簪花的丽竞门人手,更是惶惶不安。
一个丰腴女子过来,叫道“这是何事?”
卢姬见是与己齐名的颜令宾,遂冷笑道“报复来了”
“某等怕什么?那明府亦是娼户之子,某等去看看他能吃了某等不成”胆子最大的绛真亦过来喝道。
“对,走,某等倒要看看这个娼户之子如何收场?”卢姬亦是胆壮说道。
几人领头向十字街走去,随行之人越来越多,各院楼的妓户和护卫侍女还有一些留宿的恩客,不一会聚集到几百人了。
独孤心慈带着一众学生静立在十字街口,还让大熊到摘星楼搬来两把交椅,一把让给纳兰妃雅,一把自行躺上去,还有心情笑道“让摘星楼多准备点早点啊,某可是很饿。”
纳兰妃雅呶呶嘴,独孤心慈就看到各个巷陌口开始涌现人群。
独孤心慈遂摩挲下巴微笑。
“独孤明府,汝招某等来却是何事?可是邀某等饮宴?”卢姬还有心情调笑。
独孤心慈放下手来,负手看看,微笑道“跪下”
卢姬和众人笑容凝固。
“汝说什么?”绛真惊愕道。
“跪下”独孤心慈仍是笑着说道。
“跪下”身后三百小儿齐声喝道。
“凭什么?”绛真喝道。
“不愿意?那去帮帮她们”独孤心慈一努嘴。
一伍孩童纵马过来,手中长槊平端,对着平康北里众行首。
眼见着寒光闪闪的槊尖铺面而来,卢姬呆住了,众小娘子们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几个腿一软就势瘫倒。
槊尖离面前不到两步,突然消失,卢姬心中刚松,就觉脸上一阵剧痛,接着麻木,然后腿弯亦传来剧痛,不由自主的跪倒。
五个孩童齐齐勒马,马蹄扬起,碗口大的马蹄在众人头上晃晃,接着落下,尚吓得闭目站立的楚儿甚至闻到了马鼻喷气的臭气,睁眼一看硕大的马头就在眼前三寸之处。
顿时尖叫声直冲云霄,平康坊外亦是清晰可闻。
“女人真是麻烦”独孤心慈叹道,却见纳兰妃雅不满的看向自己,立刻讪讪笑道“汝不在其内”
五个孩童用长槊压住几个尚是立着的娘子头上迫其跪下,然后圈马归队,后面三百小儿取下挂在马前的盾牌用长槊敲击,声音沉闷,越来越整齐,盖住了行首们的啼哭声。
几个北里的游侠扛枪舞刀的奔出巷口,为首一人是个虬髯大汉,敞着衣襟,见到场中情景,喝道“汝等好大胆,怎可如此侮辱北里行首?”
“此人是谁?”独孤心慈偏首问小鱼儿。
丽竞门的小鱼儿亦号称过目不忘,熟识长安各类人众,看看就笑道“一个唤铁胆杨老五的游侠儿,惹了人命官司,被北里行首们给四处疏通放了出来,乃北里最凶恶的护卫”
“铁胆?”独孤心慈笑道,见其越来越近,一挥手“挑了他”
耶律少唐带一壮硕少年跃马而出,平端长槊直冲那个铁胆杨老五。
杨老五不慌不忙,挥舞手中大戟迎上来,耶律少唐两骑越来越快,眼见只有四五步了,杨老五的大戟快贴上长槊了,耶律少唐大喝一声,撩开大戟,壮硕少年忽地手一伸,长槊顿时向前加速,杨老五手中发麻,正发愣,就见本是四五步远的槊尖突然出现在面前,猝不及防,胸口被搠个对穿。
壮硕少年两膀一抬,长槊一抖,被搠了个窟窿的铁胆杨老五被挑飞到卢姬等众行首面前。
眼睁睁的看着铁胆杨老五抽搐几下,便无声无息了,众行首立刻吓晕几个。
这时,万年县县尉王勇匆匆赶来,到独孤心慈面前拱手“那个梨花娘已在卯时前与人出坊去刑部了”
独孤心慈看看一边的小鱼儿,小鱼儿大怒,他可是吩咐了下属看住这个梨花娘的,唤来几人查问情状,均是不知,一个簪花郎急匆匆去里面查看,不一会回来禀报“盯人的兄弟被打晕了”
“有意思”独孤心慈笑得更欢乐。
独孤心慈见摘星楼的冯平常带人送早点过来,遂拿过一个食盒,里面肉粥胡饼齐全,还有几样小菜。
“劳烦老冯了”独孤心慈谢到,让其给众人分发早点,自己与纳兰妃雅喝起粥来。
“那个铁胆杨老五应该迟点宰的,对着死人吃饭有点恶心”独孤心慈还有些不满。
“个把死人有什么大不了的?”纳兰妃雅毫不在意。
王勇却脸色发青,看着手中的胡饼硬是咬不下去。
十字街的人越聚越多,看着跪着的晕倒的行首们,以及胸口有个血窟窿的杨老五,均是索索发抖。
“杜绾他们怎地还未来?再不来就不给他们留吃食了”独孤心慈又抱怨。
“汝以为北里就是一小村啊,这儿可是有三千户两万多人”怎么就说这人不经念叨呢,独孤心慈刚一抱怨,杜绾就带人过来了。
宣阳坊临着平康坊,万年县廨过来也就几百步,杜绾却带人拉着几辆马车。
“这上面均是户籍?”独孤心慈问道。
“汝说呢?”杜绾拿起一个胡饼咬两口,抬眼看看场内情状,看到一众跪着的莺莺燕燕,顿时皱眉,又见还躺着一具死尸,胸口殷红一片,顿时偏头,哇的一声,给吐了。
“汝吃坏了什么东西?这么臭?”独孤心慈嫌弃的捂住鼻子。
“汝汝怎地杀了人呢?”
“呵呵,不就是杀了一个游侠儿吗?还没开始呢?”
“不是说查户籍么?怎地还杀人了?”后面的魏青主簿等人亦是脸色发青。
“没听过冲冠怒气透长安吗?某有了怒火从不憋着,某会杀人来玩玩,只有血水才能洗刷某的怒火”独孤心慈躺倒交椅上,幽幽叹道。
声音不大,十几步外跪着的行首们却听的清清楚楚,更是如初生鹌鹑,抖如筛糠。
“独孤明府好大的威风?汝是不是也想杀了某来玩玩”一个怒喝想起,人群分开,北街上来了一队车马,领头骑马的正是当朝首相宋璟侍中。
“宋侍中可是闲的慌啊?万年县查个户口也来帮忙?”独孤心慈却笑道。
“宋相公救命啊”几个清醒的北里妓喊道。
“某等若不来,汝是不是想把这平康坊杀个血流成河?”宋璟身后还有苏颋相公,亦是喝道。
“不就是杀个****么?还是个死刑犯,恩,按唐律杀个贱籍奴婢,罚铜五十斤,某有座矿山,年产铜五万斤,就照此数杀吧?”独孤心慈毫不在意的宣告。
“汝这凶徒,当真是娼户之子,汝这是报私仇,汝不就是愤恨自己是娼户之子么?”苏颋相公闻听愤怒呵斥。
“苏相公慎言”纳兰妃雅起身,清声喝道,苏颋相公感到一股蛮荒之气袭来,脑门嗡嗡,凤凰女帝的怒火隔着十几丈亦是清晰可见。
“别发火,别发火,怒气伤肝”独孤心慈赶紧牵住纳兰妃雅的手,转身却笑着对前来的一众相公和大臣们说道
“娼户之子又怎么啦?谁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父母呢?再说了,某是不是娼户之子还两说呢?苏相公怎么早就认定某即是娼户之子?呵呵,苏相公,是不是昨日在汝之厨娘身上忙碌糊涂了?”
“汝胡言乱语什么?”宋璟及众相公厉喝。
“某都说了别生气啊,不就是一个厨娘么?苏七娘是不是?汝之早年邻村玩伴,苏相公,这又有什么大不了?虽说其现已嫁人,可幼时的情谊怎能忘却?”独孤心慈说得煞有其事。
宋璟众人惊疑不定,看着苏颋相公,可怜的苏颋相公浑身发抖,脸色泛白,手指独孤心慈,哆嗦不出一句完整语言。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