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节某等就不管了,三月初八日清明节,某会亲自拜祭燕唐英灵,若有差池,某找汝算账”圣人遂定下时间节点。
独孤心慈点头应诺,此事算接下了。
“还有何事?”独孤心慈真心不想呆在兴庆宫这个凶险之地了。
“汝刚才说好物事?不收费”圣人忽然想起此子先前话语,知道此子无利不起早,能亲口答应免费,肯定是沾了便宜。
“某夸赞圣人赐予的物事好呢”独孤心慈不愿说透。
“圣人赐予的物事中有个酒杯乃秘银所制”纳兰妃雅亦不想占圣人便宜“圣人若后悔可收回”
“某赐予的物事怎能收回?”圣人立即接口,忽地怔住“秘银所制?”
圣人亦是术师,他可知道秘银的珍贵。
纳兰妃雅坦坦荡荡的把秘银酒杯递与圣人,圣人摩挲酒杯,叹道“汝还真是好运道,此乃西域贡品,某多次用此套酒具饮宴,怎地就未发现?”
圣人大气的把酒杯递还纳兰妃雅“赐予汝了就是汝的了,再珍贵亦是汝的了”
“圣人大气”独孤心慈赶快赞扬。
“汝是贼不空手,每次到宫中都会顺件物事,上次是镇纸,这次是酒壶,看了下次汝再来,某需把好物事藏好”圣人郁闷的开着玩笑。
“圣人坐拥天下,何种宝贝未见过?宫中一草一木亦是宝贝”独孤心慈胡乱称赞。
“那汝得此宝贝,亦算大发横财,某就再吩咐汝做一事”圣人顿时又想起一事。
“何事?公事可就免了”独孤心慈干笑。
“私事,这三大内不是上元节皆挂了灯么?上元节过完,大多将废弃,汝可有办法处置?”圣人毫不客气的说道。
“宫灯啊?赏赐与众臣工不就可以了么?”独孤心慈不解,每年不均是如此么?上元节过完,宫灯破损一些,大多尚完好,但亦成了旧灯,新年新年,来年自然需挂新灯,这些旧灯的处置大多就赐予诸多臣工,美其名曰圣人赏赐,其实就是废物处理。
“今年的宫灯太多了”宋璟相公亦是苦恼,过完上元节,领一大堆灯笼回去,谁家有那么多蜡烛点啊?大多意思意思挂两天就素之高阁了,几年下来,他家光圣人赐予的灯笼亦堆满几屋子,还不能扔掉,那亦是圣人御赐之物啊。
“今岁看情状这灯笼怕有百万盏之巨啊”独孤心慈亦是心烦,这都是些什么事啊?遂拿起一盏宫灯观瞧。
这是盏八角宫灯,以竹片为骨架,覆以洒金宣纸,式样普通,抬眼再看周遭宫灯,大多样式相仿,但已有诸多以筷著粗细的木柱为骨架的,还装饰木板镂空雕花的,已有以铁铜为骨架的。
独孤心慈想想,遂道“明日某觅一空地,灯会了结后把余下灯笼送到哪儿,某再想法处置,这需大量人力,费用可能报销?”
圣人啼笑皆非,呵斥道“灯可是全赏赐与汝的,汝自己处置,某只负责送到汝指定之所”
“此灯制作亦费银钱,东西市的此样灯笼五十文不止了,现白白送与独孤明府还不满意?”宋璟相公亦是幸灾乐祸。
“那宋相公怎地不收?”独孤心慈无语,怎地均见某好欺负不是?
“远东侯心思灵巧,说不定能变废为宝呢?”姚崇也喜看此子受难。
“某的术士手段已被那呼兰贝尔给收走了,变废为宝?那是无能为力”独孤心慈翻翻白眼,意兴阑珊,不想与人再起口舌之争,想想接着说“某即受圣人之托,接下此事,某自会尽力而为。”
圣人满意颔首。
薛王等人便称赞远东侯深明大义。
独孤心慈想想,就说道“青龙坊空地颇多,就放到哪儿去吧,某明日找人觅地整治一下,先搭建一下雨棚之类的,总不能风吹雨淋的。”
“恩,芙蓉园有几处空殿长期搁置,就交与汝来整治一下作为存放之所,以后那一块地方亦交于万年县了”圣人想想也给其稍微解决下小问题。
“那先谢了,某明日去看看,”
“好,冯大伴,汝明日领其去,此事丽竞门也搭把手”圣人遂把立在一旁同样笑呵呵看笑话的冯元一给提留出来。
“诺”冯元一笑意凝固,无精打采应承。
“圣人,远东侯邀某去城墙上赏月,时辰已晚,某等可否先行告退”纳兰妃雅怕再生事端,遂出言解围。
“汝等去吧,好好赏玩”圣人几件事有了着落,心情亦好。
“某等急先去了”独孤心慈赶忙告辞。
“等等,某听闻汝被御史台连上二十九道奏疏,均是弹劾汝的,是怎回事?”圣人突然又记起一事。
“对哦,某被弹劾了二十九道奏疏,某需闭门自辩哦?圣人恕罪,汝今夜交付之事某怕无能为力了”独孤心慈大喜。
“闭门自辩?”圣人疑惑。
“对啊,唐律第三篇职制律有条款,职司官被言官弹劾罪状后,即日起不得上值,需写自辩状,等候有司查清情状后,有罪者交有司查处,无罪者自省后方能上值”独孤心慈解释。
“有这个条款么?”圣人疑惑,这御史台天天弹劾漫天飞,若一被弹劾就下值闭门自辩,如此这三省六部、九寺五监早已门可罗雀。
众相公面面相觑。
“好像有吧?”宋璟不确定。
“确实有,唐律第三篇职制律”刑部韦抗尚书点头。
“那汝是些什么罪状?”圣人好奇。
“某哪儿知道?”独孤心慈漠不关心。
“被弹劾了不知道罪状?那汝怎地自辩?”圣人又大怒。
“那某明日去御史台问问?”独孤心慈随意说道。
“明日汝不是要去看存放宫灯之所么?还有这上元日尚有一日,收尾善后汝一县之令不在怎可?”圣人有些头疼。
“可某被弹劾啦,某去上值就违律了,某不能错上加错”独孤心慈摇头。
“宇文大夫,独孤县令被弹劾的是何种罪状?”宋璟问道。
“五项侵地,十项强买强卖,八项擅离职守,三项私相授受,三项弹劾其鱼肉百姓”宇文融虽兼任户部侍郎了,但亦对此事有所了解“今日又多了五项,均是弹劾其尸位素餐,不理政事”
圣人与众相公牙疼,这几样除了侵地和强买强卖可以查查,擅离职守不用查,此子难得在县廨寻到,鱼肉百姓与不理政事就是无稽之谈了。
“某才上任十五天啊,这就三十四张弹劾疏了,某创纪录了没?”独孤心慈不忧反喜。
“那侵地和强买强卖有无此事?”圣人直接问独孤心慈。
“某哪里知道?”独孤心慈摊手,笑道“着有司查一查啊?”
圣人知道此子开始耍赖了,这些事十有**是子虚乌有。
“侵地之事有两件事实,一件是辋川五万亩荒地之事,还有就是晴川之地,强买强卖之事亦指此事,汝从华安术师手中购置时朝中尚未决定修缮漕渠,后决定修缮广运潭,晴川地段地价已翻几倍,因此状告汝强买强卖”宇文融继续解释。
“刑部已接到状纸”刑部尚书韦抗接口。
独孤心慈心中更无所谓,口中却称道“某知罪,某即回府闭门自辩,哦,某是应在府中等候刑部传唤?”
“华安?术士协会的理事?”圣人疑惑。
“华安已被开除出术士协会”韦一笑笑道,除了对着独孤心慈他亦爱笑。
“汝这是犯小人啊”圣人嘲笑独孤心慈。
“某亦烦大官”独孤心慈亦是哭笑不得。
“这是汝华师门下的内务,汝自己解决吧,辋川的那块地没毛病,其他罪状有司做个结案吧,现今事务繁忙,哪有那多时间耗着?”圣人快刀斩乱麻。
“某仍需闭门自辩啊”独孤心慈还在说。
“汝别再提什么闭门自辩了,明日把地方确定好,后日即开始撤灯展了,出了乱子某寻汝问话”圣人凶狠的说道。
“其他几样罪状罪证不足,但华安状告汝之事,还需华师门下谨慎处置”宋璟也说道。
“给他脸了还?”独孤心慈有些郁闷,眼珠一转,“阿全,汝等有暇带小杜甫去趟刑部,会会那个华师弃徒华安,别客气,该骂就骂,该打就打,把大熊带上,他打不过汝等的”
“汝当刑部是街头啊,说打就打?还有汝怎地不亲自去一趟好了结此事?”
“某去会一弃徒?他脸还真大?阿全亦是正宗华师门下,去历练一番亦好。了结做甚么?某等就跟他耗着,他告某等就应诉,拖个一年半载的,让天下人均看看这一弃徒的嘴脸。”
“他亦是华师的亲族,别弄的太难看了”冯元一比较清楚内情,出口劝导。
“华师教导某说,要活下去就不能要脸,要活的好些,就不能给别人脸皮”独孤心慈却拉华师来扯大旗。
“华师怎会如此教汝?”圣人喝道。
“某的师兄华清秋大术师正在整理华师语录,诸位会看得到的”独孤心慈洋洋得意。
“懒得理汝”圣人拿此子亦无法。
“走了走了,”独孤心慈招呼全一权与小杜甫,这回再无留恋的牵着纳兰妃雅的衣袖顺东廊庑朝勤政务本楼走去,那个方向有兴庆宫的南门通阳门。
出了通阳门,寻到大熊和阿狗,入宫前即让他们到此门等着,无论去爬城墙还是回郡王府,此处皆近。
“里面有外面热闹吗?”大熊问道。
“嗯,差不多”全一权回答,想想“还是外面热闹,里面虽然百戏烟花更漂亮点,但无人鼓掌喝彩,骂人更不能了,没意思”
“也是,刚才某看一个大头罗汉演的不好,骂了他两句,周遭人均跟着骂,好玩”大熊嘿嘿直笑。
“汝这师徒倒是一样爱骂人啊?只不过让他与小杜甫一同去刑部,合适么?”纳兰妃雅与独孤心慈走在最前面,顺兴庆宫东行就可从春明门爬上长安东城墙。
“有什么不合适的?他最爱看人断案审案了,诉讼之类的比我熟”独孤心慈不负责任的把刑部应诉的事交于徒弟。
“阿全,小杜甫,汝等去刑部怕不怕?”纳兰妃雅转首问道。
“不怕”杜甫虽只十岁,却装作老成。
“某亦不怕”全一权规规矩矩回答,却问大熊“听说汝进过刑部大堂?”
“是啊,上次与一个什么富国大将军的属下打架,进去呆了半天呢?”大熊回答,上次与辅国大将军王毛仲纠纷,大熊作为凶手进过刑部,还被当时刑部侍郎李林甫给羁押了半日。
事后李林甫被停职,刑部也被独孤心慈给勒索了一番,被迫装置了好几个暖炉。
“进牢房没?”
“没”
“最后肯定是师傅赢了,汝这笨货,若是某,某即顺势躺在刑部大堂上,不给足银两就不起来,有人来就喊刑部打人了”
纳兰妃雅一听,得,算白担心了,这师徒两人均是不肯吃亏的主。
兴庆宫的通阳门离长安东面的春明门不过半坊之地,很快就到了。
长安上元节不禁解除宵禁,这四面城墙也解禁三面,除了皇城和大明宫的那面,上城墙赏月观灯均无人阻拦。
此处虽比不上朱雀大街上的摩肩擦踵,人可以被人挤得抬起,盏茶功夫不落地。
春明门乃城东诸乡里入城之要道,亦是人山人海,爬到城墙上放眼望去,夜空下的人流密如蚁群,从城墙下一直延伸到朱雀门前最光亮处。
人群中是各种各样的人皆有,大多一家几口并做一处,丈夫牵着妻子,妻子搂着孩子,孩子们最是兴奋,大呼小叫,娘子们平日里出门自是少,此刻亦均是涨红脸颊,显见的高兴非凡。
一众人上了春明门城墙,城墙上亦是每个垛口均悬有花灯,难得开放城墙供平民游玩,城墙上三五成群的人亦不少。
独孤心慈想想,带众人往南边走,那个方向地势更高,离开这个春明门大街,长安城南人烟却少。
果真,走了一坊之地的距离,城墙上的人越来越少,大多亦如独孤心慈与纳兰妃雅这般的情侣结伴,看到连续几对快合二为一的情状后,纳兰妃雅却红着脸离独孤心慈越远了。
“老师,听闻汝曾在城墙上得句一联:百千家似围棋局,十二街如种菜畦,可曾有下文?”杜甫兴奋的看着被灯火划分成一百零八块方方正正的长安京都城,遂问道。
“这个重任就交与汝了”独孤心慈敷衍。
纳兰妃雅却回首道“汝就知道偷懒?想不到下联,那须得重新来一首”
“这倒简单”独孤心慈望着靛蓝的天空,清净如洗,一弯圆月悬于其上更显天空纯净。
“长安十六夜如洗,千门万户烟花里。
闺中少妇夜出游,陌上行人忽成市。”
长安十六夜如洗,千门万户烟花里。
闺中少妇夜出游,陌上行人忽成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