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郎,这些菜式是送的还是点的?”独孤心慈问道。
“呃,均是诸位亲自点的”王五郎亦觉得辽阳郡王嗣子有些过于炫富了。
“回圣人,这是某的私房菜,圣人若尚未饱肚,可一起一起啊,来,按这样给诸位相公亦整治一桌”独孤心慈大方说道“恩,记在某的账上”
独孤心慈说完,即给两位小娘子布菜,“这可是黄河大鲤鱼的鱼子,养颜润肤,多吃点”
“这个鸽蛋可是加了蜜汁的,很是甜润”
“吃点青菜,这是某在辋川温泉旁亲自种的哦”
燕唐圣人,太子少保,几个相公,辽阳郡王,还有几个翰林待诏,均停箸看着三人,不言不语,脸色不善。
杜莎莎脸上的琉璃镜遮住大半面容,倒看不出异样,纳兰妃雅开始还脸红一瞬,遂又安然开始品尝味美佳肴。
“今夜元宵,长安县得张相公赐诗一首,独孤县令狂言比诗词可不屑长安县俊才,不知今夜独孤县令可有佳句让某等认输啊?”姚异见场面怪异,遂开始出言撩拨。
“来来来,喝点粥,青菜粥润肠胃”独孤心慈却是不理,姚异很是无趣。
“探花郎可是认为张相公的诗句不值一哂?”梁国公今夜可是特地邀圣人前往长安县赏灯,为的就是为其子张目,见其对姚异不理不睬,虽恼怒发问,言语也是险恶无比。
“张相公的诗句必是极好的,可某等肚饿了”独孤心慈不理姚异但不得不敷衍前首相姚崇几句。
“独孤明府的才情某是佩服的,不过,汝今日请客,酒水可需管够啊”张说相公与姚崇一直有隙,此刻也出言岔开。
“等会张相公可不许扶墙走啊”独孤心慈也笑道,众人一听扶墙走,楞一会均大笑,这只有喝醉了才扶墙走嘛?
“元宵佳节,普天同庆,赋诗庆贺,乃是嘉事,独孤明府何必推三阻四?”姚异还不放口“可是独孤明府觉得某等不配听闻汝之佳句?”
独孤心慈很是无奈,这个消夜怎地就不能安安静静的吃呢?这与佳人同席怎地就如此聒噪?
未等独孤心慈反驳,纳兰妃雅忽地掏出一个开元通宝,转过身来,在手上颠簸两下,这个意思就是没钱汝说个甚啊?
姚异见到一只白葱般的玉手上下翻飞颠簸铜钱,脸色涨的通红“汝是何人?某与独孤县令说话汝有何多言?”
“他居然不认识汝啊?”独孤心慈调笑纳兰妃雅,赢得一个白眼。
“凤凰公主可是说须出钱买诗句了?远东侯的诗句可是贵啊,千金难买啊?”姚崇自然认识流求女帝,这可是圣人亲封的凤凰公主。
“远东侯先前曾赠一诗句与某,某闻听长安县亦得一首,某的意思是不若赌上一局,看看谁的诗句为佳?某刚才在前面可输了五贯呢”纳兰妃雅声音清脆,如出谷黄莺。
“如此甚好,不若圣人来做裁判?”姚崇也同意,反正输了的话也是张说的诗句,丢人的亦是张相公。
“张相公,汝有酒钱啦,某赢得与汝买酒,汝赢了的话,这消夜可得汝请了?”独孤心慈便对张说相公拱手。
“那肯定是这消夜由某请了”张说相公也不示弱。
“某是与这位县令赌的”纳兰妃雅清冷说道。“某来长安所带银钱不多,也就一千金,不如就赌一千金吧?”
一千金,那就是万贯了,这个赌注还真不小,姚异与姚崇均愣住了。
“小凤凰,这博彩可不好,就赌这消夜就好了?”圣人赶紧出声调节,一边可是前首相,一边是流求女帝,他亦是头疼,暗道这个姚异整地如此不识进退?
“一千金就一千金,某的积蓄看来又要丰富点了”未等姚崇借梯下台,姚异却起身充大头,深怕对圣人看不起自己无钱。
“哈哈,姚县令还真是身家丰厚啊?”独孤心慈立刻讽刺。
“那就请圣人评判诗句优劣吧?”姚异对圣人拱手。
“不若宋卿,嘉贞卿,源卿与李卿一起吧?某等五人有三人认为佳者为胜”圣人又把宋璟,张嘉贞,源乾曜,李元纮给拖下水。
姚崇与独孤贞与两边有亲,自然不适合评判。
“那某就先吟诵张相公的诗句,此诗句真乃当世绝佳”姚异得意洋洋开始吟诵:
“花萼楼前雨露新,长安城里太平人。
龙衔火树千灯艳,鸡踏莲花万岁春。
帝宫三五戏春台,行雨流风莫妒来。
西域灯轮千影合,东华金阙万重开。”
花萼楼前刚刚下了新雨,长安城里人人太平。皇宫前街的书上,花开得像千万重火焰一样,像往常几万年的春天一样,都挂着鸡踩在莲花台上的图画。张说相公不愧当代文坛巨擘,此诗句写出了长安帝都之下的太平之世。
“来来来,为张相公佳句贺”独孤心慈举杯,张说与圣人也笑盈盈举杯饮胜。
“某还得少饮几杯啊,待会这消夜银钱可得某出啊?”张说笑道。
“某是怕汝待会输了喝不进酒”独孤心慈也不甘示弱。
纳兰妃雅也起身,玉手一收,开元通宝倏地不见,她却曼声吟哦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
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
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张说听到头句就皱起了眉,接着喃喃道“更吹落,星如雨”众人张望四周,天上繁星,地上灯会,已然融为一体,真是吹落星雨到凡尘啊?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圣人也重复一句,是笑非笑的看着独孤心慈,这可真是为佳人量身定做之诗句?
纳兰妃雅吟诵完,脸色微红,想起了今夜初见,独孤心慈不是亦正在灯火阑珊处么?
如黄鹂初啼的声音还在回荡,众人仍沉静在此诗句的意境中。
“辛苦辛苦,汝的声音真好听”独孤心慈赶紧给其盛碗热粥。
纳兰妃雅也不客气,接过来就抿一嘴。
“有点烫,用银勺”独孤心慈又递过一把银勺。
“汝之相思病好了?”边上温钰员外郎揶揄道。
“汝这单身犬懂什么?”独孤心慈亦是回击。
圣人和几位相公大臣面面相觑,无法做出评断,张说相公长叹一声“某输了”
“张相公怎能认输呢?”姚异急了“圣人还未做评判呢?”
圣人顿觉万匹黑水马趟过胸口,这还用评论?张说的诗句当然好,可那与独孤心慈的这首不是一个级别,就像一个是惊世之作,一个是经世之作,独孤心慈的这首诗千百年后肯定亦是元夕日的最佳写照。
张说的诗句是歌颂了盛世之景,但独孤心慈的这首写景写的无与伦比,写情更是黯然**。
“某无法做出评判”黄门左侍郎张嘉贞相公是个滑头,立刻做饮酒状。
“还是独孤明府更胜一筹吧”侍中宋璟相公还是比较中直。
“各有意境,均是惊艳之作,算打平吧”黄门右侍郎源乾曜相公也搬梯子。
“张相公的诗句更大气”京兆府尹李元纮睁眼说瞎话,可却不知又把圣人推到火上。
现在是一人弃权一人判打平,还有两人各执一端,还有圣人做最后评判,姚异紧张的望向圣人。
独孤心慈却觉得佳人的吃相也别具雅致,对这边不理不睬。
“唔,算打平吧?”圣人叹口气,这出来观灯就不能都安安静静的?
纳兰妃雅也就嘴角吣出一个嘲弄的笑容,亦懒得回话,独孤心慈早看痴了,哪管输赢?
可要不说鬼迷心窍呢?姚异还是不服,又拱手道“某还是觉得张相公的诗句更佳,不若让天下游客来评论这两首诗句的优劣?”
姚崇都有抽死这孩子的心了,别人赢家都未叽叽歪歪,汝还不依不饶?
“那姚县令又欲如何?”圣人嘲讽的问道,这虎父犬子怎地就这么贴切呢?
“这。。。”姚异也无方略。
“不若把两首诗句贴在灯棚,分置瓮罐,让游客赏析后用红豆投票,得红豆多着为胜如何?”纳兰妃雅瞬间就给了一个主意。
“如此甚好”姚异顿时大喜,却又发觉这不是对手出的主意吗?
“张相公,有人看汝不顺眼哦?”独孤心慈却揶揄张说。
张说心中的恚怒恨不得点燃面前的烧刀子,作为当今文坛有数之人,他怎地不知独孤心慈的诗句已是人类极限?某都认输了,这已经出了丑了,还要拉出去鞭尸?
“也好,不过这千金某可是出不起,还望姚县令海涵”张说也看向姚异县令。
“不就一千金嘛?张相公出不起,姚县令可多金啊,姚县令出不起,这不还有姚少保么?”独孤心慈顺手把姚崇也拉住。
“那就去布置吧,以某等吃完这消夜为时限,豆多着为胜”圣人也揉揉脑门。
“那就由远东侯书写吧?”张说相公眼睛一亮“用完了条幅可归某啊?”
“某与汝一人一副”圣人也来了精神,独孤心慈的书法亦是一绝。
“比某的书法好的人多的是,不如由王翰林书写?”独孤心慈有些不甘,某是来约会的不是来写字的。
“让汝写就写”圣人恼怒。
于是独孤心慈让王五郎搬来一张空桌,从大熊的挎包里拿出笔墨,一挥而就,均是大楷,富丽堂皇。
“天星郎君的字很好看呢”纳兰妃雅的一句话就让其觉得劳有所得。
独孤心慈再喊来躲在一边的王勇县尉,让其去布置,王勇亦是机灵之人,很快明白缘由,迅速叫人去安排,姚异不放心也派长安县的一名县丞去现场监察。
独孤心慈抓把王五郎提供的红豆,本来是准备煮粥用的,仔细看看,很是傻乐。
对面的祖咏翰林待诏最幼,见其傻样,不禁奇道“独孤明府可对此物有研究?”
“此物好啊”独孤心慈捻着红豆说道。
祖咏无语,一个煮粥之物有甚好的?但见其得意不禁刺道“独孤明府怎地就只得诗一首?这平时可无所谓,可这上元日,佳人有约,好事成双嘛,两首诗才最好”
“汝一小毛孩懂什么?”独孤心慈嗤道。
“某不是小毛孩”祖咏咬牙“不要又说什么文章偶得之,汝就用此物作诗句一首”
“这又有何难?”独孤心慈微笑“这红豆可是又叫相思豆啊”
独孤心慈又转首脉脉含情的看着纳兰妃雅: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众人绝倒,纳兰妃雅脸红,一把抢过其手中的红豆,却不扔掉放入自己的袖中。
那厢圣人与众相公也听闻了此诗句,顿时觉得后辈好凶残,看看王五郎重又摆好席面,立时化悲愤为食量,举杯饮胜,张箸饮食。
“是不是真的?这物又叫相思豆?”祖咏也傻了眼。
“不错,此物在南方又称相思豆”王维解释道,玉真公主也抓几颗放在手中把玩。
圣人他们开始亦已饮宴一会了,此刻菜品虽更好,但还是苦于肚腹有限,越吃越慢,最后终于停著,也不过半个时辰过去了。
“等会某等继续往南去看看?”独孤心慈细声问纳兰妃雅,琉球女帝点头。
“某等亦去”祖咏还真不知男女情事,听闻就嚷嚷。
“汝这毛孩子,是想做灯笼吗?”独孤心慈恼怒。
“做甚灯笼?”众人不解。
“这情人约会自然希望越幽暗越好,汝在一旁做一大灯笼,可不是大煞风景?”独孤心慈叹道。
纳兰妃雅听闻情人二字暗怒,伸手拧了独孤心慈手臂一把,众人回味一下均哈哈一乐。
“怎地就越幽暗越好?光亮点不好吗?”小祖咏还在嘀咕,就连边上的杨秋翰林也忍不住拉他一把,让其别丢人现眼了。
“某等还需继续看看,不若就此罢宴?”圣人提议,众人附议。
“那个诗句投票还未有结果呢?”姚异还记挂此事,众人皆是无语。
“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杨秋郎君也对祖咏嘀咕。
“活的下去的,不就是一千金嘛?”祖咏也好笑。
“祖咏翰林可是发了俸禄了?不把一千金放在眼里?”独孤心慈嘲笑。
“某是当十年的翰林也赚不到一千金,这不是有汝这大土豪吗?某等缺银钱,汝还不支援点?”祖咏说道理直气壮。
“哎,那是以前啊,以后汝要找某借钱得先过汝之小雅姐姐一关”独孤心慈摇头晃脑。
纳兰妃雅正用白绸布擦嘴呢,听闻就是一脚,差点把独孤心慈给踹翻,独孤心慈一个趔趄,纳兰女帝赶紧伸手给牵住,独孤心慈于是趁机就摸上了其小手。
“怎地还需找小雅姐姐?小雅姐姐又是谁?”祖咏还是很愚笨,杨秋立刻给了他一爆栗。
就连杜莎莎也给了其一指头,差点把他给戳倒。
圣人挥手让杨思勖去把两副诗句的条幅给取来,顺便把瓮罐给带回来。
结果很清晰,从瓮罐里捣出的红豆很显眼,一个差不多半坛了,一个寥寥几颗。
“姚县令,一千金何时给付?不要质押哦”独孤心慈嘚瑟。
“不用与某,捐做漕渠修缮费用吧”纳兰妃雅云淡风轻,视千金如粪土。
“敞亮”独孤心慈赞道,一只手还牵着纳兰妃雅的小手,纳兰妃雅赶紧扯脱。
圣人看了亦给其竖起大拇指。
暂向玉花阶上坐,簸钱赢得两三筹。
步行送入长门里,不许来辞旧院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