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心慈笑意盈盈的四处查看这座名寺大庙,做钦佩状,甚至几次撩拨道观真人,想隔岸观火,却不料道观的真人们对荐福寺的香火之盛很是羡慕,默默梭巡,对无良明府的挑唆无动于衷。
道观历来是靠皇族支持才兴盛开来,历来圣人均奉道教为国教,诸多公主均有开女冠观。
但佛家却深入民间,其众生皆苦,**以修来世,终成涅槃乐境的奥义很是得到下层民众的推崇。
独孤心慈见无戏可看,对荐福寺留客素斋的要求也推辞一番,道观真人们也看了良久,看看倒可以,还留在对手地盘里宴饮就有点过分了,真人们亦是齐声告辞。
慧朗法师遂留下几大寺庙的同行,独孤心慈亦觉得无所谓,吩咐几**师好好布置一下花灯展会,此亦是一次佛家教义的巡展,对各个寺庙的宣扬则是促进良多。
慧朗法师与空海法师颇为振奋,均言称独孤明府开拓了佛家言路,真乃佛陀降临,点化众人。
独孤心慈被说的亦是脸红,又吩咐各个寺庙多注意安全,千万防备走水,想想又要求诸人多备茶水歇息之处以及醒神解闷的药丸,人多了时刻注意疏散人群,以免拥堵和踩踏。
众人纷纷点头称明府考虑周全,某等必会遵照明府训示。
最后独孤心慈又叫过王勇,让其在各坊之间的街面与西门均留需有备用通道,一是放置水车或沙土之物防备走水,二是预备疏散密集人群之用。
王勇一一记下,带人自去布置。
独孤心慈又与众人打气:
“诸位,某等不需与人争奇斗艳,竞夺豪奢之名无趣,某只期盼这是一次平安热闹、和谐有意义的盛会,上元三日三夜诸位辛苦点,某陪着诸位时刻预防各种突发事务,十八日撤展,某即在万年县廨准备午餐与诸位庆功”
冯平常王五郎诸人自然点头如啄米,左宣德等人亦是颔首赞叹独孤明府真乃尽忠职守,乃燕唐诸臣工之楷模。
独孤心慈正欲邀众人觅地午餐,就见对面过来一年轻道人,独孤心慈一看也笑了,居然是猛虎真人钟离错。
终南山楼观派宗圣观,奉道门祖师李聃弟子函谷关大令尹喜为祖师,楼观道士岐晖在高祖起兵时,又赞助过高祖,高祖称圣为帝后,对楼观特别青睐。武德初,敕修楼观宫宇,并赐田十顷以充基业。又令改楼观为宗圣观,以岐晖为观主。至高宗时,以尹文操为昊天观主兼知宗圣观事。
猛虎真人钟离错即为当代知宗圣观事侯少微真人之亲传弟子,数年前即为燕唐俊彦榜第三,死死压住远东魔狼大术师独孤天星,但两人的关系还不错,曾几次共同对敌,算得上惺惺相惜。
远东征漠河战役前,钟离错即与司马承祯老神仙决定在远东建玄武大观,当然此与独孤心慈以玄武执明神枪相威胁有关,最后还是双方皆大欢喜,远东野狼雇佣兵团得道门庇护,道门也拿下远东这一河北道新兴旺地。
钟离错真人一直在远东主持道观建设与开观仪事,开观那天也请出玄武执明神枪,一枪截断黑水,百丈水幕升天的壮观场景会让诸多远东十三部的番民们记忆终身。
钟离错真人亦被邀参与五月的燕唐武举,更鉴于长安乃佛道必争重地,所以钟离错只得把远东玄武观交于吕岩吕洞宾道人主持,紧赶慢赶在上元日前回到京都长安,几乎与小魔狼全一权前后脚,他们本来就是同时于庙街出发,只是全一权与金无病两个术师一路并无交际之扰,只当游山玩水,早一日进京。
而猛虎真人钟离错既是道门新秀又是俊彦榜探花,一路应酬不断,最后反比游山玩水的小魔狼他们迟一日进京。
见到老友,钟离错就给独孤明府来了个熊抱,独孤心慈一脸嫌弃,连称“汝这棒槌,某又不是小娘子,如此亲热有碍观瞻”
众位商户大多识得这位道门新秀,知道这是楼观派观主得意弟子,俊彦榜中俊彦,燕唐有数高手,见其与独孤明府熟稔,很是好奇。
道门的众人皆捋须而笑,这佛门的空海仗着与这万年县令熟识很是欺压道门,这回有钟离错真人来镇场,看样子与这位独孤明府关系匪浅,均很是欣慰。
“汝这魔狼,跑到长安来祸害人了?”钟离错打量绯袍官吏独孤心慈,曾经的俊彦榜第四跌落凡尘,看样子在官场混的还不错。
“长安在对面啊,汝是那边的人,某这儿是万年县,一边玩儿去”独孤心慈看他从对面过来,知其应是在玄都观过来的。
“某现在可寄宿在昊天观,也算万年这边的,算了,某也不住道观了,某去汝那儿,辽阳郡王府呢?跟汝可有好吃好喝的,远东侯就可怜收留一下某吧?”钟离错作可怜状。
“某倒是不介意多双蹭饭的筷著,只是堂堂猛虎真人不能吃白食吧?”独孤心慈调戏。
“独孤明府有何训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钟离错很是上道。
“当前就有一条”独孤心慈眼珠一转“汝是俊彦榜第三,某可听说这第二的火凤凰可也在京都,不若带某去观看一下纳兰女帝的风采?”
钟离错的眼神变得很是古怪,呐呐而言“汝早说啊,某刚才在玄都观就与其照了面,流求凤凰已回大明宫了”
“玄都观?刚刚?”独孤心慈也傻了眼“没见有人从这朱雀大街过啊?”
“独孤明府在荐福寺视察时,有一队车马经过,好像是南方流求的打扮”万年县尉王勇未进去荐福寺,此刻来表功。
“啊哦”独孤心慈很是郁闷,对荐福寺的慧朗法师瞬间来了意见,这回可是错过多好的一次邂逅机会?
斜眼打量一下钟离错,见其脸色晦暗,知其肯定在那纳兰家的丫头手上吃了亏,遂笑道“这俊彦榜的排名有毛病?”
“没毛病”钟离错大方承认“某这第三倒是有毛病,前岁不如汝这第四,这不如第二亦是正常”
“汝可得当心哦,五月的武举可是高手云集,俊彦榜全员聚集,燕唐暗藏高手无数,不要翻船哦”独孤心慈幸灾乐祸。
“某又怕过谁?”钟离错傲然道“找个地方给某办个欢迎宴,某饿了”
“给汝办欢迎宴?汝才是长安京都地头蛇啊?应是汝给某办个欢迎宴,得得得,也别谁欢迎谁了,找个地方喝酒去吧,到大唐会所去,某的管家古拉德开的”
独孤心慈向来不愿在吃食饮宴上推推搡搡,也就大方的指定位置,他的想法若走近路说不定可截到流求车队。
于是独孤心慈发话,该忙的就去忙,闲着的可跟着去大唐会所,明日即是上元日,各家灯展均未开始布展,所以最后跟着去的寥寥无几。
独孤心慈也不在意,连连催促钟离错,既然饿了就快点。
钟离错还有点得意这独孤明府还是很注重往日感情的啊,知道关心某饿了,直到其到了崇仁坊门口,下车就到武侯铺打听流求车队过了没,等得到已经过了两刻钟了的消息,独孤心慈遂怏怏带人去了坊内大唐会所。
钟离错很是受伤,嚷嚷要去摘星楼才能弥补他受伤的心灵。
“大唐会所的饭菜本就是摘星楼庖厨做的”独孤心慈才懒得再跑。
“不对,某总觉得汝对这纳兰女帝有些不同?”钟离错还是很聪明的。
“某被其伤了”独孤心慈哀叹。
“伤了?怎能这样?汝可已不是大术师了?她还能伤汝?不行,某去给汝讨要公道。”钟离错对朋友还是不错的。
“某的心被她给射伤了,小雅用美貌和智慧俘虏了某,”独孤心慈信口雌黄。
钟离错再是单身犬也明白了这位是单相思了,但还能说什么?让其多喝两杯呗,于是中午在大唐会所,俊彦榜探花与进士科探花喝酒如喝水。
独孤心慈还边喝便寻思午后干脆去大明宫,对,就去大明宫,京兆府不在大明宫么,借口去回禀漕渠之事,看有无机会给那小妹美杜莎,现名杜莎莎的传话,让其把纳兰妃雅骗出来来个邂逅。
有了主意,独孤心慈就慢慢少喝了,把个真正才在俊彦榜第二手中受了伤的钟离错灌得酩酊大醉。
独孤心慈吩咐古拉德把这个酒场病猫给安置好,醒了就让其去辽阳郡王府,又随口吩咐了几件事让古拉德注意,便带人直入大明宫。
话说这万年县为天下第一县,燕唐千县之首,这京兆府亦是天下第一府,这第一府自是与众不同,这衙署亦在皇宫大内。
独孤心慈腹诽这亲民亲民的,在这大明宫怎地亲民?
京兆府衙在含元殿后面的宣政殿旁,门下省中书省亦在此有衙署,独孤心慈到了京兆府亦只见到两位少尹燕适之与萧炅,府尹李元紘到兴庆宫去面圣了。
独孤心慈本就无心与府尹照面,与两位少尹胡扯一通就准备告辞,进大明宫京兆府只是托词,如何靠近与这京兆府只有一道宫墙之隔的后宫才是重点。
宣政殿后面即是紫宸殿,俗称的内朝,内朝后就是后宫了,皇后王嫣然就住在紫宸殿旁的宣微殿,听说流求女帝的歇息之处就在宣微殿旁的绫绮阁。
独孤心慈正准备拔腿走路呢,府尹李元紘回来了,见独孤心慈来了,冷哼一声,把一摞文件扔到案几上“汝瞧瞧,二十九封弹劾,每个弹劾的对象就是汝这天下第一县的县令”
“弹劾某?”独孤心慈指指自己。
李元紘冷笑点头“汝才履新九天,就得到了二十九封弹劾,燕唐第一啊”
“太好了”独孤心慈大喜“那某就先回去闭门思过,写辩护状”
李元紘府尹与两位少尹面面相觑,再齐齐看看这位被弹劾反而大喜的县令明府。
“他未疯?”李府尹问自己的两位少尹,两位少尹齐齐摇头“那就是这小子要撂挑子咯?”两位少尹点头。
“汝要闭门思过也得等上元节后,上元节的灯会汝须得给某看好了,若有差池,某亦会弹劾汝的”李元紘府尹威胁道。
“唐律有制,被弹劾者需卸掉职司,自作辩护词啊?”独孤心慈不满,多好的偷懒机会,独孤心慈又找了一个偷懒招数,这时不时找俩御史弹劾自己,那不是天天可以不用上值了?
“这”李元紘府尹傻了眼,这小子若撂挑子,万年县的灯会不会乱套,听说其这几日不在京都里,万年县为了花灯布展位置,僧俗道三方均是闹哄哄的,今日一早此子就带着诸多人到朱雀大街,三两下就给解决了,李元紘还跟两位少尹调笑这位亦是救时县令。
当今太子少保梁国公姚崇当相公救时号称救时宰相,喻其处事机敏,善于处理各项突发危机。
李元紘话音未落,御史台传来音讯,多个御史弹劾万年县令独孤心慈,弹劾状都到了圣人手中,李元紘遂颠颠跑到兴庆宫,被圣人抓住一通狠批,把一摞弹劾疏扔给他,让他自己去解决。
李元紘府尹本来以为可以拿捏一下这个万年县令,让其老实点,谁料其马上想撂挑子,闭门回家写辩护状?那个燕唐的官员有此老实,不等有司查明真相,谁愿意放弃手中的权柄?
独孤心慈眨巴眼睛“好吧,三日后某即闭门思过啊”
又是闭门思过?上次闭门思过此子躲在辋川月余,此次不知又躲到哪儿去?李元紘府尹很是头疼。
独孤心慈在京兆府众人的怪异眼中好不掩饰心中的快乐,抱拳一一恭祝众人上元节快乐。
“汝就不关心弹劾的内容?”送其出来的燕适之和萧炅纳闷问道。
“有十大罪大?”独孤心慈笑道。去岁冬至含元殿他可是遭到了十大罪弹劾,任何一条均足以让独孤府灭门。
两位少尹不说话了,拱手告辞,不再理会这位连十大罪都能逃脱的神人。
独孤心慈望着宣政殿,正苦苦思索如何才能突破那道宫墙去与心仪之人会面。
“这不是远东侯么?在这儿发傻啊?”一个声音响起,独孤心慈回头却是金吾卫都尉李青,卫国公之后。
话说这李青够郁闷的,本来他是卢国公小公爷程彭的妹夫,征漠河战役中与独孤心慈就熟识,可这小子不知道什么运道,居然在元日那天带勋臣班的一帮老国公老亲王到摘星楼饮宴,与一帮白胡子老头称兄道弟,李青的爷爷当代卫国公李德謇叫的最凶,后来独孤心慈还吩咐人给他们这帮子勋臣老哥哥安置有通风管的暖炉,很是收到欢迎。
卫国公今日还唠叨让李青把那远东侯小老弟请到府中玩耍呢。
所以李青说话有点幽怨,独孤心慈却大喜“原来是李都尉啊,春节快乐啊?怎地最近未见程彭小公爷啊?”
“他被安置到泰安军当大使去了”李青郁闷回答,好像元日时就给这位远东侯说过此事。
“嘿嘿,那真该恭喜他啊,嘿嘿,亦恭喜汝等啊,这左迁之日不远矣”独孤心慈笑呵呵。
“借汝吉言”李青知道程彭到泰安军是怎么回事,此位亦是局中人,去岁制科的一览众山小就是此人大作,圣人借题发挥要去岱宗看看,有些人乐见所成,但宋璟相公们却言称此乃劳民伤财之事,一直拖着,让圣人很是郁闷。
“某当日是吉言了”独孤心慈装着思忖一下“听闻流求的女帝纳兰妃雅来了?不知道那虎鲨冯唐来了没?”
李青对其突然跳到流求的脑回路很是佩服,但未做深思就回答“虎鲨冯唐未来”
“那就可惜了,他与某有旧,某正欲邀其饮宴了,这来了长安某做回东道亦是应该啊?”独孤心慈做懊恼状。
“可这回来的没他啊”李青亦知道其真的认识流求人,曾听其吹嘘过虎鲨冯唐的三叉戟那真不愧当今十大名兵,无坚不摧,特别在海上那是纵横无忌啊。
“嗯,某知道了,不过某与那个叫杜莎莎的侍卫首领亦有旧,能否烦劳汝等给传个信,说某请其到辽阳郡王府做客?”
李青想想,就让人去传讯了,反正这位亦是圣人宠臣,这么点小事应该没什么大碍?
“对了,刚才邱太公来寻汝,让汝去见皇太后”李青突然想起来。
“难道是那事有眉目了?”独孤心慈大喜,正巧李青派去后宫的金吾卫回话说流求的人不在,今日出去未归。
独孤心慈更喜,随口敷衍李青两句,拔腿就往太极殿仪秋宫跑去。
等独孤心慈抵达仪秋宫皇太后处却人影皆无。
“皇太后晃点某啊”独孤心慈对着笑盈盈看着自己的独孤皇太后抱怨。
“刚走,汝看这茶水尚未撤走呢?”皇太后很是得意,看到此子慌张无措的机会还真不多。
“那她们去哪儿了?”独孤心慈问道。
“兴庆宫去了,武惠妃今日宴请她们”皇太后不紧不慢的回答。“不过那个叫杜莎莎的倒是说过明晚在朱雀门前约了汝一起看花灯”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