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谦受乾隆任命, 负责考核各地前来太医院参加考试的大夫, 经过二个多月的筛选,最后真正能够留在太医院为官的大夫仅有三位而已。
这三位大夫中一位是来自京城的名医薛瑞,字长卿, 长于针灸之法, 一位是来自浙江诸暨的杨开泰,字万新, 尤对儿科擅长,另一位是来自于山东昌邑的黄元御, 字坤载,尤善内科,强调脾胃注重温阳, 颇有建树。
此三位大夫皆被乾隆以五品太医召入宫廷,留在太医院为官。其中除了黄元御为时年三十有五, 较为年轻以外, 另外两人皆已过不惑之年。
然而,虽然此三人医术高明, 却皆对乾隆的心痛之症毫无办法。三位太医为乾隆诊治之后, 皆与太医院院判吴谦的看法相同,即心病还需心药医, 除非皇上有一天能够解开心结,否则此症极难痊愈。
吴谦眼看着乾隆的心痛之症无法医治,又见乾隆整日闷闷不乐、难展欢颜,心中不由得万分焦急, 生怕乾隆继续这样下去,会郁结于心,滋生百病,有碍龙体康健。
因此,吴谦对于招揽名医入宫一事尤为上心,无论何人前来太医院自荐,他都会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亲自接见,认真考核,生怕错过一位资质优秀的名医。
这段时间以来,吴谦也见过许多医术不凡的大夫,却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位让他如此惊讶。
吴谦愣愣的瞧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小公子,只见其身着一袭质地精良的宝蓝色丝绸棉质长袍,外罩深蓝色马褂,身上披了一件洁白如雪的白狐披风,帽子上镶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碧玉,乌黑的发辫下方系着串有珍珠的深蓝色头绳,一张清秀俊逸的小脸尤带着三分稚嫩,精致的丹凤眼清澈明亮,乌黑的瞳仁里星光闪烁,晶莹剔透仿若宝石,粉嫩的唇瓣微微上翘,唇边一直噙着三分笑意,皮肤白皙,身量娇小纤瘦,这哪里像是一位大夫啊?这明明就是一位外出游玩的富家公子嘛!
吴谦愣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面色严肃的询问道:“你是何人?来此处做什么?”
萧燕眨了眨眼睛,浅笑道:“我是萧晏,从姑苏来,是一名大夫。听说皇上下旨广招天下名医,我便想来此试一试。这些我刚刚都已经和带我进来的刘太医解释过了啊,吴太医您不知道么?”
吴谦心里总算明白了刚刚刘裕铎向他提及萧晏此人时脸上古怪的神色所谓何事了,刘裕铎的确曾经告诉他这位大夫很是年轻,且生了一幅俊美的好相貌,然而,吴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萧燕竟会年轻到如此地步,而且,这位小公子……也生得太过俊美了些。
吴谦皱了皱眉头,又仔细询问道:“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当真懂得医术么?你可知晓太医院招的可是有着真才实学、医术高明的天下名医,可不是由着富家子弟随便胡闹的地方。”
萧燕认真的回答道:“我今年十六岁,是姑苏城里仁寿堂医馆的主治大夫。我当然知晓太医院是什么地方,我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想要当一名太医的,至于我的医术水平能否达到太医院的要求,让吴太医满意,请吴太医尽管出题考核便是,相信不久之后,吴太医便会知道我所言不虚。”
吴谦听闻萧燕竟是姑苏城里仁寿堂医馆的大夫的时候,心里的确十分惊讶。仁寿堂医馆虽然刚刚建立不久,然而却已经在短短的几个月里治愈了许多疑难杂症,不仅在江南一带极有名望,其名声就连他在京城之中都有所耳闻。
吴谦实在没有想到仁寿堂的萧大夫竟是一位如此年轻俊美的小公子,更加没有想到萧燕以十六岁之龄便敢来太医院参加考核,甚至想要成为一位太医。
这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姑且不论他的医术水平能否进入太医院当差,就看他出众的容貌气度以及身上的华服美玉,足可见此人出身不凡,家境富裕。
这样一位自带傲骨、娇嫩嫩的俊美少年,当真做的来卑躬屈膝、伺候主子这样的事情么?
吴谦也有些惊讶自己竟然会为了眼前这个只不过才刚刚见面的萧大夫想了这么多,待回过神来以后,便暂且将自己的担心放在一旁,凝神出了一页问题,并且命小太监摆好了笔墨纸砚,让萧燕现场作答。
萧燕早已经在系统的帮助下,于空间内的医学实验室中集中学习了中医从古至今的各个著名典籍,又深入研究学习了无数个病例,并且做过相应的模拟医学实验,因此,吴谦所出的这些题目自然难不倒她。
萧燕解下披风随意的搭在了椅背上,姿态优雅的坐了下来,浏览了一遍题目之后,便提起笔来开始作答。
萧燕写字的速度很快,答题又答得十分流畅,竟似不假思索、如有神助一般,笔走游龙,如同行云流水,仅用了半个时辰便已经答完了所有题目。
吴谦惊讶的接过萧燕递给他的满满几页答案,仔仔细细的看完一遍,之后便更加惊讶了。
萧燕的答卷甚至比之前被乾隆留在太医院的薛瑞、黄元御等三位太医的答卷还要精彩。以萧大夫如此小小年纪便能够在医道一途有如此见地,实属难能可贵。
吴谦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提及了几个疑难病例考问萧燕,萧燕不疾不徐的一一解答,其敏捷的思路与独到的见解以及在医学上的造诣皆令吴谦大为惊讶之余,又极其满意。
吴谦略微思索片刻,又直接命萧燕为自己看诊。
萧燕以中医望闻问切之法,仔细为吴谦诊视了一番,得出结论道:“吴太医的身子骨总体而言还算硬朗,只不过腰部与膝盖处有些病痛,皆需要仔细调养,只要保养得宜,虽然恢复得慢一些,眼前看来却并无大碍。可是,吴太医最近夜里似乎睡眠不大好,又经常着急上火,因此有时候便会觉得头晕头疼,长此以往,可是对身体不好呦!吴太医身为大夫,必然是知道这些的。虽说能医不自医,可吴太医也该注意好好保养自己的身子才是。”
萧燕一边说,一边动笔仔细写下了吴谦的病症、自己的诊断以及所开的药方、服药次数,甚至连保养身体的注意事项皆细分条目逐一列明,笔迹优美工整,十分清楚明了,与其他大夫开药方时候所用的龙飞凤舞的笔记大不相同。
吴谦点了点头,心里对萧燕更加多了几分赏识。
在吴谦看来,萧燕小小年纪便已经在医道一途有如此建树,那么假以时日,萧燕必会做出一番成就,其前途、其医术,必定会超越目前太医院内的所有太医,甚至包括他这位深受皇上宠信的太医院院判在内。
吴谦正欲真心的夸赞萧燕几句,却听闻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谦心中一紧,连忙起身向门外望去,果然看见内廷总管吴书来脚步匆匆的走了进来。
吴书来进门之后一见吴谦,也顾不得行礼,便用尖细的嗓音一迭连声的说道:“吴大人,您在太医院实在是太好了!您赶快拿着药箱和老奴走一趟,万岁爷正犯心痛之症呢!刚刚还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就连前来养心殿给万岁爷送膳汤的海贵人都被万岁爷狠狠的责骂了一通呢!倘若您再不去为万岁爷诊治,只怕这养心殿都要被雷霆震怒的万岁爷给砸喽!”
吴谦心里虽然焦急,却也不禁暗暗叫苦。
这万岁爷的心痛之症明明就是因为皇贵妃娘娘而产生的心结,心结未解,心痛之症自然不可能痊愈的。正所谓心病还需心药医,就算他医术再高明,也治不好万岁爷的心痛之症啊!
吴谦转身取药箱之际,正巧看到安静乖巧的立在一旁的萧燕,吴谦顿时眼前一亮,对吴书来说道:“这位是来自于姑苏城的名医萧大夫。萧大夫医术精湛,已经通过了我的考核。今日,我便带他去为皇上诊平安脉吧。”
吴书来刚刚便已经看到了萧燕,但他只以为面前这位容貌俊美、身着华服的小公子是哪位宗室大臣家的小少爷,根本不曾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小公子竟然是一位大夫。
更加令吴书来惊讶的是太医院院判吴谦吴大人竟然还对他说要带着这个小小少年去为皇上诊脉!
吴大人一向办事沉稳,行事有度,如今怎么也这样不靠谱起来?莫不是害怕被万岁爷责罚,因此才想要顺手拉一个替罪羊给自己做挡箭牌吧?
吴书来心思转了几圈,看着眼前这位容貌清秀俊逸的小小少年,竟有些不忍让这个无辜的孩子去承受皇上的怒火。
吴书来心里对吴谦此举颇有微辞,面上却仅是皱了皱眉头,摇头叹息道:“皇上的心痛之症闹了小半年了,多少位行医多年的名医都束手无策,这个孩子又能有什么好办法呢?吴大人莫不是在说笑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