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益之计是不考虑后果的做法。
猛戛认女婿就是用的权益之计,骠人带着惧怕和羡慕的眼神离开后,如何对待阿香就成了个难题。
按路怀的意思就是把这女的带回姚城随便找个人嫁掉,免得将来回长安不好交代,尤其还要面对思想极其顽固的侯老爷子。
侯大宝也是这个意思,他甚至不想带阿香去姚城,本来就是猛戛自己胡说的,凭什么让自己擦屁股。
大唐不可能在金齿部常驻,回到腾冲的第二天,侯大宝就准备东归,事情已经解决,再留下去没意思。
“你要走?可是我的竹楼你都没去过!”阿香很着急,脸都憋得通红。
“去你竹楼干嘛?那事本来就是你阿爸瞎说的,你还当真了!”侯大宝不想惹麻烦。
“我的族人和骠人都听到阿爸的话,现在没有阿哥愿到我的竹楼守候,你可以天天在竹楼烤包烧,我出去干活。”阿香的脖子上出现一道红晕,声音如同蚊呐。
“我有女人,她在长安,是大唐公主!我也马上要回长安,不可能呆在金齿部的。”侯大宝要快刀斩乱麻。
阿香低着头没回答,只是脸上不断往下滴水,路怀在一旁看得直撮牙。
“阿香妹子,他没骗你,这次兴许是他最后一次到金齿部,还有几个月就该回长安了,不可能留下成婚的。”胖子觉得这姑娘很可怜。
“我...去长安...等你!”阿香哭泣着边走边说。
侯大宝头都大了,赶紧拉着路怀去找猛戛,让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管好自己闺女,免得路上被人残害。
猛戛一脸歉意的向侯大宝起誓,保证管好闺女,不让她再折腾。
来时路况不熟,走的慢,回时脚步轻松,行如飞。
侯大宝认为行军路线和经验必须让驻军将领和官员学会,免得往后再出现上万唐军被瘴气弄死的惨剧,尤其李宓这种二货,身居都督多年却连基本常识都不懂,兵败纯属活该,也是遇上阁罗凤这种重义气的,要是碰上安禄山那种垃圾胡人,估计连块墓碑都没有,直接放水里喂鱼去。
大唐对羁縻州的政策太过随性,调派来的官员不是依靠蛮力就是理想主义者,要么拼命压榨,要么随意挑事,造成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造反。
侯大宝想改变这种状况,唯一的办法就是大力扶持亲民官,把当地民情传递给赴任官员,让他们有个参考,不要蛮干。再让朝堂上的人商议出个大概方向,要求官员必须按照这个方针施政,这样才能让羁縻州彻底同化,免得没事就造反。
回家是每个唐军最盼望的事,尽管只有三天假期就要回到军营,可侯大宝宣布时还是引起轰动,谁都想看看自己的新家变成什么模样。
新城的外墙已经合拢,高大的城楼上大唐旗帜在随风飘扬。
侯大宝却在城门口碰上个熟人。
魏征是被迫下来“支边”的,他从心底里抗拒这份工作,尤其自己还是前太子一党在长安的顶梁柱。
别驾说的好听是副职,说的难听就是虚衔,宁州不止有刺史府,还有职权更大的都督府,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小角色。
与其在宁州碍手碍脚,倒不如打着巡视的旗号到姚城避避风头,等刺史把权利分配完毕,再回去做个逍遥官。
侯大宝不敢得罪这头犟驴,只能恭恭敬敬的下马行礼:“姚城御侮校尉侯大宝见过上官。”
魏征看到风尘仆仆的侯大宝很是欣慰,正想夸赞一番,却发现这小子头型有大问题,顿时把脸拉的老长,冷着声道:“既知为官,为何不遵礼制,如此行事孟浪,老夫当禀明姚州都督处置。”
在路怀的小声提醒下,侯大宝发现了问题出在何处,赶忙用块麻布把头包起来,讨好地说:“守城时被叛贼削掉顶发,又逢路上行军匆忙,故未及洗梳,还望上官见谅。”
魏征本来就不是姚州官员,听完解释就借坡下驴,挥手示意侯大宝进城。
小侯带着魏征回到刺史府,发现爷爷正忙着张罗饭菜,心里感觉很温暖,赶忙献上自己从金齿部弄来的几块布料显孝心,然后被轰去洗澡。
换上常服才觉得浑身舒畅,不像军甲那样沉的慌,老魏在不知不觉中也换了身麻衣,正陪着侯老爷子在木楼上喝茶。
大唐礼节太多,既然没穿官服,小侯上去就行个晚辈礼,站在一旁伺候,他也想知道长安最近的动向。
“如此说来,这金齿部已然归附大唐?”魏征询问了侯大宝此行的收获。
“确实如此,往后运往天竺的丝绸瓷器可直接走腾冲,无需绕往西域。”侯大宝乐呵呵地解释。
魏征对这些事很不在意,只是随便询问两句,已经被边缘化的他现在需要低调,行政上的事能推就推,否则会引起很多麻烦。
侯大宝听出老魏的意思,转而谈上本地吃食,还约魏征明日一起钓鱼。
苏定方应该早知道魏征过来的事,晚饭时自己拎着两根竹筒走到刺史府,让侯大宝去收拾做下酒菜。
侯老爷子怕魏征不习惯,晚饭只弄些鹿肉野鸡肉上桌,等侯大宝把炒田鸡端上来时,伟大的“人镜”居然吓得掉筷子,指着个拔掉皮的田鸡头,一脸发懵地询问:“此物也能为食?”
“堪称美味,乃蛙中绝品。”老苏哈哈大笑,夹起一只就开始示范。
老魏明显不能接受,宁可就着薄荷叶下饭都不碰田鸡,侯老爷子只能吩咐小侯再去弄盘胡麻饭来......
大唐对官员是有招待费的,老魏的吃住全由姚城刺史府买单,因此,侯大宝起床后就看到魏征光着膀子在冲凉,炎热的气候让他觉得很不适应。
“昨夜怕寒,居然还垫上兽皮褥子,早起时连里衣都湿透了。”魏征自嘲一般解释。
“小子刚来时比您好不到哪去,白日里热得连饭都吃不下,总在半夜跑厨房偷食,为此没少挨爷爷骂。”小侯也学着魏征的样子开始冲凉,避免这老头觉得尴尬。
早饭照例是米粥配凉菜,老魏匆匆忙忙喝下两碗就催着侯大宝启程,他昨日答应苏定方去给军屯写碑文。
文人重名,这是不争的事实,魏征也不例外,他现在已经被挤出权利中心,只能转而追求名声。
军屯离姚城就二十多里,骑马过去小半个时辰就到。
几万人开荒的场面很震撼人心,蝗虫一般将森林夷为平地,无数成材的木料被送到旁边修整,往后可能会运到长安或是变成家具。
大象堪称是农耕作弊器,两抱粗的树桩几下就被拉出地面,连根须都带得老长,要是搁长安非忙活三五天不可。一头大象拉两部犁很轻松,几个士兵背着竹篓在后边捡石头,速度还赶不上大象走的快。
这种效率的垦荒让魏征很震撼,几万亩耕地也许两个月就可以完成,甚至还能种上一轮粮食。
“大唐若皆习此法,何愁饥馑之荒。”老魏是个理想主义者,忘了大象不能适应别地寒冷的冬日。
“山陡路险,无论运至何地都是靡费过多,小子还愁着给这些粮食找出路呢。”侯大宝的表情不是装的。
“姚城粮食已多如斯!”魏征瞪大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