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城坚固吗?侯大宝给出的答案是否定。
在他看来就算坊墙也比这石头堆结实,倘若蛮人真的攻来,连云梯都不用搭,爬都能爬到城墙上。
除却北面靠山的位置有个城门楼,南边城门干脆只有道大门进出牲口,别说门楼,连个敌台都没有,幸好东西两侧没开城门,要不连守卫都不够。
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这句话不是瞎吹,姚城内四百多户居民光靠那道又长又窄的石头墙想挡住蛮夷有些不可能。不说别的,光濮子部就号称拥兵四万,光靠人堆都能把城墙堆满。
苏定方虽然攻击的是东面山蛮,天知道他们会不会联合起来跟大唐作对。
侯大宝绕着西面城墙逛了一圈,又从南门钻入城内,站在城门后沉思。
老苏的举动太可疑了,如果只是教训几个部落完全可以趁刺史不在的时间动手,这样既可以把责任推给离任刺史,又能得到战功,为何偏偏要在爷爷刚到任才提出动手?还有那个东宫队率,才到军营一天就成为苏定方心腹,要说以前不认识打死都没人信,可老苏什么时候跟东宫扯在一起的?
侯大宝尽量不去想这些复杂的问题,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保证后勤。
姚城的县衙就在南门附近,得了妄想症的杨长史正和两个衙役争执着什么,兰松傻子一般站在原地听课,县令则忙着带人往外搬东西,估计是在腾房间。
侯老爷子估计是大唐第一个刚上任就弃城自保的刺史,别说老爷子,就连侯大宝都觉着臊得慌。要不是怕大唐子民被人屠戮,别说弃城,多给些时间连造城都行。
苏定方急着开展军事行动是为立功进爵,更多的可能是来自李世民授意。而侯大宝则是想早日平定诸蛮回长安,男人嘛,谁不想闯出个盖世功勋,更何况自古以来还没有公主嫁平民的先例,既然答应过小丫头,那就必须做到。
西南一带从不缺乏食物,山里的猛兽,河里的鱼虾,甚至树上的果子应有尽有。侯大宝之所以担心库存粮食完全是怕蛮人围城。苏定方手里只有一千五百人,就算加上被贬来的东宫守卫也凑不足两千,以一当十这种事除非遇上溃兵或是傻子,要不很难做到。
蛮人的战力不容小看,李隆基在位时都被锤得满脸是包,那时还没安史之乱呢。
倘若被这帮蛮人联合起来围攻,就算苏定方战神附体也不能保住性命,至于援军,侯大宝觉着大唐还真不会派,无论从经济还是军事角度来说,姚州有近两千士卒已经算超编了,再多估计后勤都跟不上。
侯大宝想了半天觉得还是玩班超那套保险,以夷治夷不算什么新鲜事,关键得控制好度。要是弄出个南诏来就不行了,那会使整个西南都脱离大唐控制。
苏庆节不知道整天躲在后院干嘛,侯大宝找到他时,他正忙着用锥子钻兽皮呢。
“大象还是水牛的,这么结实。”侯大宝摸着兽皮问。
“犀牛,去年跑西边田地糟蹋粮食,被阿耶带人拿铁棒给敲死,就是犀角小了些,做个杯子连二两都装不到。”苏庆节费劲的把牛皮扎穿。
犀牛这玩意现在不算珍贵,秦岭山里不少,下雪时还会摸骊山偷菜吃,要不是单个菜农干不过它,早被弄成标本了。犀牛肉没吃过,不知道啥味道,可牛皮却是好东西,轻薄结实不说,关键不生锈。这东西在南边是做盔甲的首选,苏庆节就是忙着弄这个。
“别缝了,等你弄出来估计要两月。赶紧带我找那几个头人送礼去,要不心里不踏实。”侯大宝晃着犀牛皮说。
“这就是在弄礼物呢,阿耶赴任时光送了些咸盐糕饼。而今侯爷爷下来咋地也得换几样,要不那帮子蛮夷会嫌咱小气,前隋送的可是千十把砍刀,到现在他们都用着。”苏庆节边往孔洞里穿兽筋边说。
侯大宝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小苏为人没得说,就是信息不发达导致跟不上时代。大唐现在最贵重的礼物就是有钱都买不到的高度酒,要是再加上个玻璃包装,保证那帮首领当传家宝埋山洞里。
“走吧,叫你开开眼,什么叫送礼!”侯大宝不由分说拉着苏庆节就走,顺便给在院子里照镜子的苏夫人说了一声。
在刺史府后院,侯大宝打开自己带来的东西让小苏参观。
香胰不稀罕,在村里陪着侯大宝做过。小镜子,好东西,娘的那一面已经被传成姚州第一宝贝,等闲不让观看,这里摆着十几面。好大的水晶猪,不对,连雕刻的纹路都没有,晶荧剔透如同活物,得拿走,自己还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嗯.....还有兔子,苍鹰,连老牛都有,只是尾巴掉了半截,有些可惜。
“说,这是不是你弄出来的,枉我还把你当好友,你却藏着掖着,事到临头要求人才拿出来,无耻之极。”苏庆节边翻检边骂。
“甭废话,回村时到你屋里瞅瞅,摆的比这好,当我是你呀,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跑这作威作福!”小侯说话有吹嘘成分。
“不管,猪和苍鹰都要,镜子也给一面,都督府长史的婆姨没事就往屋子钻,没日都借去照大半个时辰,弄的我娘老发脾气。”苏庆节边把东西抱怀里边说。
“瞅你那小气样,拿八面去,你那后院光女眷我就看到不下五户,再说,你爹就没交好的部落?送这玩意比吃喝都强。赶紧说,投奔过来的一共几个头人?”侯大宝一脸不屑。
“五个部族,都住北山呢,里头还有个会巫术的蓝脸婆子,你真敢去?”苏庆节手脚麻利的把东西收拾好,顺便找路怀拿了块麻布包上。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走,上山!”侯大宝比出个跨马提枪的动作。
大唐官员对于非户籍的子民很歧视,这点和后世有些相反,别说侯老爷子,就连县令都不会主动跟蛮夷打交道,治下的唐人哪怕再穷,但凡路过个大唐官员总会询问两声,可外族就算富得流油也没官员主动登门。这自信是骨子里带的,只是后来被硬生生弄成奴性。
结交治下蛮人,这在大唐是很丢脸的事,前隋哪怕亡国都没朝蛮夷低过头,大唐现在敢顶着号称控弦百万的突厥干,就是这骨子傲气还在。
侯大宝决定悄悄过去,只带了路怀,小苏和都督府的蛮人通译。
通译姓谢是泸州人,原本跟着人专跑这条商道,大唐置姚州后便把户籍转了过来在此定居,苏定方到任后听说他懂蛮语,就召到都督府做了个小吏。
安全这种事要相对而言,五部族要是铁了心造反,就算苏定方带队护送都没用。去的人少,有时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侯大宝翻出自己最华贵的绸袍换上,又拿了九江军的校尉腰牌挂着,再让苏庆节写个屁话不通的告示当证明,然后在通译目瞪口呆的眼神中拿出刺史大印盖上。
“我爷爷同意的,别在那瞪眼,赶紧搬上礼物出发,我可不想在山里过夜!”侯大宝朝通译发话。